第十四章 凭岁约-《想你时雨停》


    第(2/3)页

    聂廷昀回身,凝视父亲片刻,解释道:“初一会回来。”

    从前每年这个时候,聂恕也是必须陪郁令仪回老宅的,这成了惯例。

    聂恕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

    等儿子推开门,他忽然开口道:“我没想死。”

    聂廷昀背对他静默片刻,说道:“我知道。”

    父子俩再没说什么。

    聂廷昀走出去,回手关上门。

    他走到地下车库时,崔时雨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他瞧见裹在鹅黄色大衣里的小丫头,阴沉的眉微微舒展,替她打开门?:“走吧。”

    崔时雨乖乖地坐上车。

    从上高速开始,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杭市突然下了一场大雪,雪花纷纷扬扬,她扒着车窗向外看,觉得很惊奇。

    “很久没见过雪了。”她喃喃道。

    开车的人偏头看她一眼,“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紧张吗?”

    “紧张什么?”

    他笑了一下:“见我家人。”

    崔时雨想了想,如实道:“有点儿。”

    聂廷昀落下一只手,目不斜视地朝她伸过来,她顺从地把手递过去给他牵住。

    带薄茧的掌心漫不经心地包裹住她的手指,他说:“别紧张。”

    她静默半晌,问道:“聂廷昀,你还好吗?”

    周遭倏然变得寂静,有什么定格了,包括他微微抿起的唇。

    她一颗心忽上忽下,读不出他刻下的情绪,示弱地用两只手拢住他的一只手,轻轻一摇。

    他终于开口:“不用担心,我还好。”

    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聂恕破产的新闻随处都是,她再次确认道?:“真的?”

    “时雨,这些不是你该担心的事。”他放柔语气,“听着,我希望你什么都不知道,风雨都有我在前头挡着。况且这些麻烦与你无关,相信我,我会解决,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养得起你,不会让你饿着。”

    崔时雨本能地想反驳他打算养她这件事。可仔细回忆她和他在一起的时日,他不是养着她是什么?于是她讷讷的不开口了。

    聂廷昀也陷入了思索。

    他羽翼未丰就独自出来闯荡,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不受家族掣肘,能够自由选择自己的人生与爱情。这年他二十二岁,以为她是掌中之物,随他任意翻覆,总归逃不脱他的人生。

    他以为就算失去一切从头来过,她也一定会陪在他的身旁。

    “所以你只要一直看着我,陪着我,爱我。”他抬手在她侧脸上轻刮了一下,问道,“可以吗?”

    崔时雨垂眸,说道:“当然。”

    车一路开上半山,才望见隐蔽在草木清华里的大宅。

    那就是郁家。

    一入郁宅,仿佛走进一个园林景区,葱茏的绿意沿长径铺陈开来,移步换景。

    崔时雨被聂廷昀牵住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侧,望向设计古朴的独栋五层建筑,不禁失神。

    聂廷昀介绍:“后面有山,半环着宅邸一侧,山心刚好有湖,回头带你去那边坐坐,空气不错。”

    她举目望去,的确瞧见远处山脉蜿蜒,甚至有云雾飘浮。

    他们一路往里走,一路有不认识的人唤“聂先生”,聂廷昀不过微微颔首。

    直至进到一楼大厅,她才见到一个熟面孔——曾经将她送回海市的司机,张伯。

    “少爷回来啦?”张伯迎上来,一眼瞧见他身后的女孩,心说,这不是上次半夜把他叫起来送回海市的那个小姑娘嘛。

    崔时雨低声道:“张伯好。”

    张伯视线掠过两人交握的手,眯着眼笑道:“女朋友?”

    “嗯。”聂廷昀答得随意,“郁……母亲呢?”

    他在家反倒规矩,不再直呼姓名。

    张伯道:“她还在公司,可能晚点儿回来。不过泽闵他们都在,守岁也是你们几个凑一处玩,就别管她什么时候回来啦。”

    他拽着她乘电梯,说道:“休息一下。累了。”

    聂廷昀的卧房在五楼,占据整个大平层,乘电梯上去,古朴气韵荡然无存,只剩下极简的朴素色调。灰、白与原木色交杂,从顶棚到地板,无不是和聂廷昀如出一辙的冷峻味道。

    在崔时雨面前,冷峻只是面具,可以随时撕下来不要。

    “你……”聂廷昀吻住她时,她只来得及吐出这一个字。

    崔时雨背抵着冰凉的墙壁,手摸索到一侧巨大的画框,紧紧扣住,以抵消热吻带来的炙烫和痛觉。

    大衣掉落在地,被他踩了一脚,不管不顾地贴近。凉意沿着被掀起的卫衣下摆钻进去,激起腰腹的战栗,他触到轮廓分明的马甲线,再向上,却被抓住手腕。

    她甚至不敢看他一眼,倾身投进他怀里,不让他再做什么动作。

    “……天还没黑。”

    他垂首在她纤弱的脖颈边,问道:“有什么关系?”

    她忽然仰面望他,带了点儿固执地问道:“你喜欢我吗?”

    他皱了皱眉:“发生什么了?”

    聂廷昀飞速地在脑海里回顾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她私自报比赛的事,他不再追究。

    他不曾与人有暧昧,又带她回家过明路,何曾给过她半点儿不确定?

    小丫头哪根弦不对,非得问这句话?

    可不管她要什么,他给,总不会错。

    “喜欢。”

    聂廷昀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拥着人吻在眉心、鼻尖,再落回唇上。

    他每吻一下,呼吸里都泄露一句:“喜欢。”

    崔时雨平生第一次收获这么多坦然告白,坚固的城墙在连续轰炸之下,再也无法坚守。

    她仰面道:“聂廷昀,我……”

    她想说,我把我自己给你好不好?

    电话声忽地响起,两人的动作静止片刻,聂廷昀低笑:“我去洗澡。”

    崔时雨满脸通红,看他离开后,才俯身去翻大衣里的手机。

    看到来电,崔时雨面上的红晕倏然褪去,冷静地转身走到露台,接起电话。

    “骆先生?”

    骆微城道:“你给我打过电话?”

    “是。”

    “我不太明白,崔小姐,你改变主意了?”

    “如果没有聂廷昀拜托,你会想签我吗?”

    骆微城立刻抓住了重点,问道:“你想确认自己的价值?”

    崔时雨默认。

    骆微城肯定地道:“会。但不会是我出面,本该是kol部的康总监来找你。”

    崔时雨松了口气,问道:“那……你们还愿意签我吗?”

    “崔小姐。”骆微城委婉地说,“你现在的舆论形象不怎么好,但也并不是没有转机。我相信,只要你打赢一场国际比赛,就能很大程度上改变现在的情况。”

    “我会的,年后我会去日本,参加一场国际柔道公开赛。我……会努力。”

    “那等你比赛后再谈?”骆微城笑了笑,“我是个商人,崔小姐,得先看到成绩才行。”

    崔时雨踌躇片刻,说道:“如果我赢了……”

    骆微城道?:“我们就立刻来聊签约,或许……你有什么其他条件吗?”

    这次,崔时雨沉默了很久。

    “第一,我希望公司最大限度上不干涉我打比赛。”她停了停,艰涩地开口问,“第二,我需要预支一笔薪水。”

    那头沉默良久,说道:“我等你的比赛成绩。”

    “还有最后一个要求,也是最要紧的。”崔时雨低声道,“不要让聂廷昀知道。”

    除夕夜。

    郁家女儿颇多,郁令仪上头有两个姐姐,又都有各自的丈夫儿女在。吃过年夜饭,长辈们聚在一楼沙发区开起茶会话,郁令仪倒成了幺妹,乖乖地给两个姐姐倒酒。

    小辈们被驱赶到后院廊下放烟火,挤挤挨挨三五成堆,热切地聊着这一年的趣事。

    他们与聂廷昀年纪参差,有的甚至更小,开口闭口却言及股价、收购、画廊之类。

    湖边一簇焰火升空,发出“砰”的一声,郁泽闵跑回来道?:“太吓人了!我不点了,你们谁爱玩谁玩!”

    崔时雨站在布菲台边,端着一块芝士蛋糕,没吃。

    聂廷昀在另一侧的茶桌边坐着,和郁家几个堂兄妹聊着什么,神色严肃。

    她偏头望了一会儿,把蛋糕放下了。

    可惜还得减重,没多少时间了。

    “真没想到阿昀会带你回来。”

    她一抬头,见是刚才吓得半死的郁泽闵,此刻抱着双臂和她挤在一处,拿起她放下的那块蛋糕,毫不客气地叉了一叉子送到嘴里。

    她脸上出现一点儿无辜的困惑。

    郁泽闵盯着她,含混不清地说?:“你不觉得你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吗?”

    “觉得。”

    郁泽闵一时语塞,手中的纸盘忽地一歪,半块芝士蛋糕砸在了她身上。

    两人谁都没动,四目相对片刻,郁泽闵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是故意的。走,我陪你去换衣服。”

    崔时雨有些迟疑地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郁泽闵笑道:“你确定?要路过大厅,你想被那群长辈抓住做人口普查?”

    除夕饭桌上多了她这名不速之客,也只被聂廷昀以“女友”一句话带过。郁令仪不先开口,其他人自然不便盘问她的来历,郁家人桌上极守礼仪,几乎不言不语,她这才逃过一劫。

    但要是她一个人走过去……就说不准了。

    崔时雨下意识地望向聂廷昀,见他聊得认真,又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他过于依赖。

    从什么时候起,她连这点儿小事都想征求他的意见?

    郁泽闵拉了下她,说道:“走吧,我把我姐的衣服找给你。”

    等崔时雨换了一件米色大衣下来,郁泽闵已经先走了,她从电梯出来,直面在沙发那儿攀谈的长辈们,不禁心里打鼓。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正热聊的大人们果然接二连三地朝她望过来。

    “那是阿昀的女朋友吧?”

    不知谁先起了头,她便被叫过去坐在了长辈中间,捧着姜茶,低垂眼眸聆听问询。

    郁令仪的大姐郁倩文打趣道:“哦哟,阿昀刚才在桌上一副不好招惹的护食相,都没敢问你,多大啦?”

    “十九。”

    周遭静默片刻,郁倩文笑了两声:“有点儿小啊。”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