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内个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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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正是上班的点儿,路上十分拥堵。胡皎坐在车里,压根儿没有感觉到堵车的烦闷。她习惯性推了推眼镜,把程赏心说的案件细节细细琢磨了一阵。
程赏心说,黄奇十分富裕,家中住宅是自盖的三层小楼,独门独户。当时现场十分凌乱,有明显的打斗痕迹,但打斗仅限于一楼。黄奇的尸体呈俯趴状倒在茶几上,脑后三处击打痕迹,头骨碎裂形成致命伤。凶器木杵来自黄奇家,之前一直靠在客厅门后,黄奇死后它被流浪汉带走,而黄奇家的现金和首饰一分没少,一个没丢。黄奇的妻子蔡宝淑当时刚出门打麻将不久,农村地区大多没有随手锁门的习惯,院子、住宅门都大开着,以便随时有人过来串门。唯一有疑问的是,现场没有留下有价值的指纹和脚印,警察推断,流浪汉长驱直入,受到黄奇的驱赶,受了刺激进而杀人,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实践了自己来的最初目的——寻找食物。
“狗是你们人类最好的朋友。”1169号抱臂靠在窗边,面色平静,娓娓道来,“但仅限于熟人。并不是所有的狗都跟侦探小说里描述的一样,见着陌生人就汪汪大叫,然而一只得到肉骨头的狗,势必会跟抢走食物的陌生人血战到底,除非拿走食物的是极亲近的人,那时狗会以为熟人要跟它做游戏。破绽就在这里。”
程赏心当下一惊,这桩看似简单的案件在这一点上忽然显得不合理起来,在她和同事们看来,流浪汉精神不正常,只要是食物就要拿,去抢狗的食物甚至跟狗一起吃东西也没什么不合理的,但不合理就隐藏在人们固有思维的合理中。
“疯子的不合理就是你们所认为的合理,凶手不是疯子,因此也这么认为。”他说罢,很轻蔑勾了勾一边唇角。这样讽刺的笑容令程赏心犹如芒刺在背,不禁看向陈岁寒,陈岁寒冲她使了一个“不要反驳”的眼神,示意她继续听。
“当然,破绽不止这一个。”果然,他见没人反驳和质疑,就自顾自说下去,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法医的验尸报告显示三个击打伤都在后脑部,正常人在面对有威胁的对手时,怎么可能把脆弱的背后留给对方?据我观察,这位先生——”他再次用下巴指了一下他的病友1132号,“长时间处于惊恐瑟缩状态,习惯性模仿他人,在受到他们威胁性攻击时才会做出习惯性模仿攻击行为,但攻击动作以自保为出发点,且带有退缩性。他行动迟缓,不具有忽然一个后空翻到死者背后的能力,就算受了刺激开始攻击他人,第一处击打伤也应该出现在死者的前方或者侧方。然而,验尸报告提供的线索是,凶手极有可能双手握住凶器,从死者背后猛力击打第一次。不但能让死者转身背对他,还能迅速拿起放在门后的木杵打向死者的,只有熟人。”
“凶手为什么把罪责推到他身上……”再发问,程赏心变得小心翼翼。
“因为歧视。”1169号近乎冷漠,看向程赏心的目光里忽然多了一丝冰冷,“似乎只要是精神病人,无论杀人放火都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精神病人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和意识,有时甚至被居心叵测的人控制和利用,可是作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他们的合法权益被固有观念忽略,凶手利用这一点,把罪责推到精神病人身上,他知道精神鉴定的结果尽管能让这位先生免于一死,却使别人更加确认这位先生杀人的合理性——每桩凶杀案背后,都是人性的阴暗面。”
“凶手是谁呢?”
“凶手有驾照并且有一辆小型货车。不过,这是你们警察要去查的事。”1169号别开头,之后一句话也不愿多说了,程赏心怎么叫他他都不应的,自顾自摆弄起花草,好像刚才的一切言论与自己无关,性格果然反复无常,差到不行。
“内个可恶的神经病!”程赏心怒吼。
听到这里,胡皎不由得点点头,问:“后来呢?”
程赏心回答:“事关重大,我不能随便听信他的话,犹豫了很久,还是向局里汇报了这几个疑点,局里马上责令县局大队成立专案组,重新调查,按照……仇杀的方向去查。”说到这里,赏心脸上露出少许得意。
“最后,他们查出凶手是黄奇的亲弟弟黄明。黄明是跑小货车营运的司机,发现老婆跟黄奇之间有不正当关系,对亲哥哥怀恨在心,策划了这起谋杀。他驾驶农用小货车把流浪汉载到村口,潜入黄奇家杀人后,把凶器和那些故意从哥哥家拿走的东西塞给流浪汉,载回县城放下。当然,他实施谋杀前做了许多工作,例如寻找流浪汉、窥探黄奇家人的行踪规律,甚至摸清县城探头的位置等等,非常精密凶狠。我们在他家找到了他行凶时穿的衣服,虽然洗干净了,但领子一角还能检测出黄奇的血液,他也无法提供黄奇被害当时自己的不在场证明。说实话,凶手抓到后,我挺佩服内个神经病的,还带了束百合花去看他,结果……操,他拒绝了,神经病!”
“真神了哎……”胡皎不可思议地眨眨眼,“听你的语气,你一开始不是挺嫌恶他的吗,为什么后来改变了看法?”
“因为那时他念出了我的名字。”
“他识字的,你说过。”
“不是,他说‘赏心,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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