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三月初一,墓室例行召开会议。 妙仪蹲在棺材边,听她的顶头上司,墓室的守护神兽之一应龙布置任务。 “昨夜我夜观天象,算出今日有人来盗墓,妙仪,你负责把守门口,务必维护好墓室治安。” 在这里,维护治安靠玄学。 妙仪默默叹气。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今天很可能又要跟陌生人打交道,虽然还没看见人,但她已经开始高度紧张起来。 墓室中的陪葬品从过去的不计其数到现如今的寥寥无几,她只用了三个月的努力就达成了。所以她的积分薄上,现在是赤字。 没有人知道社交牛杂症的痛苦,但凡她的症状减轻一些,她之前也不可能用假装睡觉这种招数来逃避跟盗墓贼哪怕是视线的接触。 “不过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反正丢的东西都用你的分数抵扣,你明白了吗?” 妙仪岂止是明白,她简直是太通透了,他不就是想找她麻烦吗? 她不过是一个镇墓兽,不能走也不能跑,人家来偷了东西跑了她除了眼睁睁看着或者装死还能怎么办? 纵然心理活动很丰富,但等话到了嘴边,自动变成:“明白了。” 散会之后,应龙回到了墙上,回到了他的同伴中间去,但见金光一闪,墙上多了八个大字。 “众志成城,再创佳绩。” 据说应龙原本就是字符修炼飞升的,但让妙仪至今都没想明白的是,一个墓室能创什么佳绩,这口号放这合适吗? 他走后,偌大个墓室,只剩她独守。 自从来到这,她就没有感受到人权过,说来也是她命运多舛,前尘往事她已经完全不记得,只记得她再睁眼之时,已经蹲在了墓室里,脑海深处有个声音叮嘱她。 要尊重墓主,要团结同僚,要维护治安,不可玩忽职守,待积分攒够便可以摇号回家了。 可她至今都没窥见过墓主真容,陪伴她的是那只一直也没被开过盖的棺材。 同僚她也只见过应龙,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她的上司,还并非真正的同僚,并且两人的关系不太融洽。 治安这一方面更不必多说,在她的维护之下,这个墓室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如果不是墙壁坚实,或许这墓室都要被人刨没了。 她的积分薄半册子都是赤字,偏偏在这里干什么都要摇号。 她想,照这样下去,她再也回不了家了,至于她的家在哪里,这是下一个阶段该考虑的问题,虽然她有极大可能根本去不到下一个阶段。 她蹲在门口等盗墓贼,上述要求中,只有“不可玩忽职守”她贯彻的最彻底,因为她想动也动不了。 不多时,忽听墓室前方一声炸响,整座墓室随之震颤。 借着前方照进墓中的缕缕微弱光线一瞧,只见室中尘土飞扬,细小沙粒在半空中飞舞。 妙仪紧张地咽着唾沫。 迎着微光默默流着不被定义的眼泪。 双眼无法闭上就是这点不好,长期处在黑暗之中,冷不防见了些光,畏光不说,还迎风流泪。 良久,前方的光线愈发强烈,地上的土也随之翻滚不止,须臾,有两个灰头土脸的人从一片松软的泥土中爬了出来, 大约是进墓前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这一抬头,两人四眼不慎与妙仪的对上,妙仪的心“咯噔”一下,下意识移开视线。 其中穿白色衫子那人霎时倒退了好些步,最后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这这这……这是什么玩意?” 另一个穿着藏蓝色衫子的倒是个见过世面的,虽然也是跌坐在了地上,但他好歹没有退步。 藏蓝衫子两股战战,双手在地上撑了好几次才勉力爬了起来,随手拍着身上的灰土,强作镇定道:“这你都不认得?这是大户人家插鸡翅用的架子,是因为怕有人来偷盗鸡翅,所以将这架子做的唬人一些,你懂了吗?” 白色衫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但瞧他那德行,分明是没有听懂的。 他咽了口口水:“我们眼下将这墓中东西盗走怕是也找不到地方去变卖,外面这兵荒马乱的,要不还是等过些日子再来吧?今日进来探探便罢了。” 藏蓝衫子有些不赞成他的话:“这进都进来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空手出去,此次便先拿些小玩意儿吧,先藏在家中,待日后再去到城北卖。” 他一边说一边在墓室里转,妙仪听到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咱们还是来晚了,这墓里已经没有值钱东西……” 话说到一半,声音忽然小了下去。没一会儿,他语气急促的喊着同伴:“老三你快来,看看这是什么宝贝!” 妙仪从醒来之后,能看见的只有眼前的一小片地方,所以墓室后面到底有什么她也不清楚。 这会儿她紧张得牙根儿发酸,想出声阻止却又不敢。 须臾,这两人抬着一个通体碧绿的玉雕人俑从后面走过来。 玉俑太重,两人抬一会儿歇一会儿,最终把玉俑放在了妙仪的对面。 这是碧玉所雕成的人,高度比她高上不少,身上还泛着幽幽碧光。 她一抬眼就能看见他的喉结。 妙仪瞄了一眼就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那两个人再次跑到后面去翻找,不多时,又搬出来一只木头箱子。 “这些钱也够咱们哥俩花上一段时间了。” 他们在木头箱子中随手抓过些玉器朝与他们衣着同质地的纱布袋子里塞,两眼四处乱瞟,面带慌张,似是怕有人突然闯入,典型的做贼心虚。 两人加快手中动作,眨眼间那袋子便充盈起来。 藏蓝衫子叮嘱白色衫子:“老三,今日咱来盗的可是帝穴,这事不能声张。” 老三连连点头:“你当我傻吗?” 话落转头又对着棺材念叨:“您万万莫要怪罪,外面战乱四起,民不聊生,今日我兄弟俩进来叨扰您,也是万不得已,待日后我们富裕了,定来为您修陵。” 妙仪想想自己积分薄上的赤字,正要拿出墓室工作人员的架势来阻止两人,未料没等开口,便听对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静谧的墓室中,显得尤为可怖。 只见面前这兄弟俩瞬间便僵在了原地不敢再动作,甚至连眼睛都不敢再眨一下。 他二人屏住呼吸,如同两座木雕,手上还维持着装东西的姿态。 妙仪抬眼朝墙壁上扫了圈,方才这二人进来时,墙壁上便若隐若现闪着金光,到此时,金光已完完整整勾勒出各色形态。 她仔细辨认了一下,墙壁由西向东的金光依次为双臂如断木般粗细的赤黑之熊、獠牙外露的野猪、只有三只足的黄鳖,瞳仁血红的九尾狐以及目眦欲裂,腾空欲飞的应龙。 金光愈发刺眼,照的墓室有如白昼。眼前二人似乎被这大盛的金光吓得呆傻,没一会地上便蜿蜒开两道小河,竟是这二人被吓得失禁。 须臾,这五位从石壁上款款而下,立于两人身前,将两人进来时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这是妙仪第一次看见除了应龙外的另外几位神兽。 以往盗墓贼来偷东西时,他们从未现过真身,今天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宝物中有什么贵重物品,竟劳他们五位纡尊降贵来维稳。 他们看起来威风凛凛,长得就像不发一语,直接让人血溅当场那种,不料开场白却是非常和善。 “你二人来这墓中,所为何事?” 率先发问的赤黑之熊说话间抬起宽厚的熊掌抚了抚其中一人头顶,行止颇具和蔼之意,好似长辈爱抚晚辈,一派和乐融融。 只不过那人终是无福消受,在熊掌乍抬起之时,便晕厥在地,不醒人事。 “早便与你说过,说话便说话,何故动手动脚?若你今日又将这凡人吓死,广元君知此事,你这身上便要再添一重业障,届时期满,我们重返天上,你便独自一人守在墓中吧。” 说话的九尾狐狸话语中满是威胁恐吓,嗓音宛若垂暮老人。其余三位亦斜着眼睛瞟了眼面上不无委屈的赤黑之熊,默不作声。 妙仪局促蹲在一边,如果可以,她想把头直接扎在脚边的地里。 被这五位晾在一边,很是努力,却仍然无法晕厥的藏蓝衫子此时已是抖如打摆。 他跪在地上朝着几位猛叩首,额前不多时便积了一小洼血水,口中不停道:“诸位神尊饶命!诸位神尊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诸位神尊饶命!” 她瞧出来了,从墙壁上下来的这五位,虽说样貌有些吓人,但本性却是好的,这会瞧着地上不住磕头的凡人,心中大约生了不忍。 五位中样貌瞧着较为和善的九尾狐最右那条尾巴一扫,那人再叩首时,前额与地面却隔出了一些距离。 “贪欲火焚心,毁自身善念,今日念你初犯,将这些东西放回去便带着你的同伴走吧。” 九尾狐话落,先前两人来时的那个洞口复又显现。 藏蓝衫子一听这话,当下愣在原地,双眼直勾勾瞪着眼前的五位,待确定对方当真不是诓骗他,立马将手边纱袋里的东西摆回原处,而后架起一旁晕厥的同伴落荒而逃。 大约是心中紧张,出墓时,那人未曾将同伴照看妥贴,连拖带拽,使得那晕厥中的人活活被石壁撞醒,恍惚中又回头瞧了一眼,在视线对上身后一干人等,又毫不犹豫的晕了过去。 盗墓贼走后,应龙盯着妙仪瞧了良久,翻出来她的积分薄,在上面重重画了一横,想了想,又补了两横。 妙仪敢怒不敢言,只好低头等训,但今日,应龙似乎转了性,他什么都没说,直接回到了墙上,等身前完全没了声音,妙仪这才敢抬头。 那个玉俑依然站在她面前,两人面对面,几乎快贴上了。 此情此景有些怪异,妙仪十分不自在。 “你……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她试着跟他沟通。 对面久久没有回音,她不由松了一口气,看来真的只是一个玉雕而已,她终于敢光明正大打量玉俑。 玉俑衣着华贵,一手负于身后,另一手指向身前,似乎是在引路。 看得出雕刻玉俑之人乃是个中高手,这玉俑被他雕的栩栩如生,衣着纹路清晰,人物线条流畅,仿佛当真有个玉面郎君在对面看着她。 太近了,实在太近了。 嗷嗷嗷。 妙仪默默尖叫,能不能来个人把这玉俑挪走?她好像都听到它喘气了。 妙仪发现,自从盗墓贼来过之后,墙上那五位下来活动的次数变得频繁起来,确切来说,是应龙羞辱她的方式变得多元化起来。 在这墓室里,她是唯一一个基层工作人员。 说白了,端茶倒水打扫卫生都应该是她的活儿,但她偏偏动不了,而墙上那五位,都是她的上级,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她安安静静蹲在一边跟玉俑大眼瞪小眼,而她的上司们各显神通。 应龙和黄鳖在扫地,狐狸和黑熊在擦棺材,等一切完成之后,野猪再把地刷一遍。 她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勇敢发声:“那,那个……” 她想请他们过来把玉俑搬走。 “哐当”一声,应龙不知道是踢到了什么,妙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没一会儿,他扫地扫到了她身前,问:“你刚才说话了?”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