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哥哥——”-《旷野之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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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温问他:“你呢,跟你父母说过了吗?”
男人没吭声,从口袋里拿出了烟和打火机。
林温盯着香烟看,也许看得太专注,男人打开烟盒,示意让她抽一支。
林温一愣,摇摇头。
男人一笑,抽出一支烟,衔在嘴里,却没有点。
林温开口:“火车上不能抽烟……”
“车厢接头的地方能抽。”
“哦……”
“不来一支?”男人拨弄着烟盒盒盖,“可以解闷。”
林温皱皱眉:“烟太臭了。”
过道对面坐着三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小孩,一大早,他们的桌上就有酒有菜,麻辣鸭货的味道太浓郁,引人口齿生津。
林温下巴朝对面扬了扬,说:“我要解闷的话,也选择喝酒。”
“你?”
林温点头,等着男人说一句“不相信”。
但男人只是淡定道:“酒就不臭了?”
“……比烟好。”
他们讲话不算大声,但过道对面那桌耳朵尖,三个中年人笑哈哈地递过来一瓶小瓶装的二锅头,又给了两对鸭翅和鸭脚,说请他们吃。
他们推不过,只好收下东西,林温翻了翻,除了泡面也没零食,最后男人嗤了一声,回礼了一圈香烟。
林温:“……”
男人最后没抽成烟,他把烟拿了下来,塞回空了的烟盒。
时间还早,他抱着胳膊,靠窗睡觉。
林温翻看课本,看累了,她抬眸看见桌上的酒,好奇心起,她慢慢伸出手。
快要碰到酒瓶,忽然手背上一记敲打,她疼得猛缩回手,望向对面。
男人耷拉着眼皮,懒洋洋道:“你才多大,等成年。”
“……我没要喝。”
“那就连瓶子都别碰。”男人重新闭上眼。
林温盯着晶莹的酒瓶,默默啃起鸭翅。
也许是鸭货实在太香,对面的男人闭着眼,问道:“你会做饭吗?”
林温看向他,“嗯”了一声。
“会做什么?”
“蔬菜荤菜都会做,不会海鲜。”小镇不靠海,很少会吃海鲜。
“红烧牛腩会吗?”
“会。”
“嗯。”男人不再说话。
林温拿着鸭翅,打量对方。
她只能看到他鼻子以上,络腮胡遮了他大半张脸,也不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
林温只吃了一个鸭翅,另外三个都留给男人。
明天就要开学,火车上有学生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什么,林温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我作文没写。”
“也不知道老班打算选谁。”
“王宇分到几班了?”
“他期末没考好。”
火车一路路报站,快中午的时候,林温再次望向车窗外的风景。
她的心跳咚咚加快,尤其是在看到过道对面的小孩,吹起一只红气球时。
男人醒了,他捏了捏后脖颈,问:“几点了?”
“十一点零三分。”林温没看表,直接报出了时间。
十一点零三分,停靠康义南站。
男人喝了点水,把鸭货吃完。
十一点三十六分,停靠兴湖站。
小孩还在玩那只红气球,把气吹了放,放了吹。
十二点,男人去洗手间,走前盯了眼她迟迟没翻动的课本,道:“把不会的题圈出来。”
林温愣了愣。
十二点零一分,停靠江洲站。
小孩再次把红气球吹鼓,这回他吹得比以往都用力,鲜红色逐渐变得透明。
气球膨胀到极限了,就会爆炸,勇气鼓到极致了,也会衰泄。
十二点零二分二十秒,林温起身,焦灼地望向男人离开的方向。
十二点零二分四十五秒,站点仅停靠两分钟,还剩十五秒,火车即将再次发动,男人上厕所未归。
***
“呜——”
火车启动,林温回神。
陆续有乘客走来,雨伞到处滴水。
已经出发了半个多小时,还有三个小时将到江洲站。林温看着窗外,雨水打湿了窗户,景色一片模糊。
车中没有热情的中年男人,没有鸭货的香味,没有吹红气球的小孩。
什么都没有。
手机来了电话,林温看见来电显示的名字,心脏不由咚地一跳,接起来,她听见周礼在电话那头说:“我回来了,你在哪?”
林温猛从车椅上起来。
几分钟后,火车继续行驶在它的运行轨道上,轨道之外,有人在驱车追赶。
林温焦灼地站在车厢等待,这一幕仿佛和九年前的画面重叠。
九年前的8月31日,十二点零二分四十五秒,江洲站距离宜清市还有三个半小时的车程,红气球吹到了极限,男人还没回来,林温扯出行李箱,将课本往包里一塞,匆匆跑下火车。
下车的瞬间,火车呜呜发动,她站在车外,垫脚望向车窗里面。
男人从洗手间回来,座位已经空空荡荡,林温追着车,她改了称呼,挥手叫人:“哥哥——”
男人被中年人那桌指引,望了过来,明明看见了她,却一动不动,距离无限拉长。
时光交叠,九年后的8月31日,列车仿佛倒退行驶,这一回是宜清市前往江洲站。
林温在车厢内等了一站又一站,十五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没有一个合适的汇合点,最好的汇合点就在江洲站。
当追火车的人终于赶到时,林温冲了下去。
外面下着小雨,林温撑伞跳下台阶,奔向从停车位跑来的人。
她扑进他的怀里,一手搂住他腰,一手举高伞为他挡雨。
周礼风尘仆仆追了一路,江洲站前,他打掉了林温的雨伞,将她那只胳膊也扯了过来,让她两手环住他。
风雨涌来,雨伞在地上翻滚,周礼将人抱离地,用力吻住她。
他把人一路抱回车,到了车里,周礼坐进驾驶座,低哑着嗓子说:“找个地方。”
林温道:“我家……”
林温家在离车站十分钟车程的小区,周礼在限速范围内急飙,转眼就到了目的地。
停好车,他打开手套箱,取出里面的两盒东西,林温目瞪口呆地看着,周礼下车,绕到副驾,将人扯了出来。
周礼一言不发地把人扯进单元楼,楼道里没人,他一把将林温扛上肩,也不管她这几秒会难受。
林温不难受,她脑中在敲锣,心中在打鼓,她晕晕乎乎被放下来。
十八年前的老房子,铁质的防盗门哐哐响,铁门打开,里面却还有一条过道,过道上摆着鞋架,过道尽头还有一扇木门。
周礼抱起林温去开门,林温钥匙掉到了地上。
“砰——”
木门用力一摔,林温跌跌撞撞指了方向,周礼将她扔进卧室。
林温的次卧布置温馨,亮色系犹如烈火夏日,此刻却无人欣赏。
许久,周礼俯身逼问:“你那天叫我什么?”
8月31日,林温抓破他手臂,近乎泣不成声:“哥哥——”
最后一刻,大雨呼啸,扑打窗户,雨珠犹如士兵赴死。
话剧里的那句台词在两人脑中炸开——
“我被蛊惑了,如果那个混蛋没有对我下药,我才不会爱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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