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大风起兮 第98章 白马银枪-《策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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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龙般的剑气震碎了阔剑,快得难以言喻,在肖城一声无比惊骇的叫声里,剑气如龙如蛇沿着剑柄攀附而上,将肖城握剑的那条手臂炸成一团碎肉,整个儿齐肩而断!

    剑气余势未减,将肖城魁梧的身躯震得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了那女子面前的桌子上,女子一声惊叫向旁边闪开,桌子顿时四分五裂,肖城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便没了动静,浑身浴血生死不知。

    妇人哪里见过如此场面,只吓得大叫一声,双腿一软,顿时魂飞魄散。

    秦也的身影在肖城被击退的同时,如幽灵也似几乎贴着地面飞掠出去,那柄华丽的长剑毒蛇般无声无息地飞掠而出。

    他自认为,他寻机出手的机会就是此刻。

    那人气定神闲破剑退敌,快得令人不及眨眼。郑之树虽无比惊恐,可他的身法也快,一剑落空后便立即转身回扑,剑随身动,剑芒如电削向那人后颈。

    同时间,那人脚下一条人影身剑合一,剑光缤纷疾掠,陡地朝他胸腹间袭来。

    那人忽然冷哼一声,周身隐有狂烈气机汹涌流转,随即左手倏地向后蓦然探出,突然就用两根手指夹住了郑之树的剑尖。

    郑之树大惊失色,只觉得这倾注了自己毕生功力的一剑,凌厉的剑势在那两根手指间竟如泥牛入海,而手中的剑同时如同撞在铁壁之上,再也动弹不得半分。

    而那人随手一夹,自然得就像一个人眨眼呼吸那么简单。

    那人夹住剑尖的同时,秦也那狂风暴雨的剑势也倏然而至,剑光缤闪,向他下阴斜撩而来。这一剑非但凌厉,而且招数也极其阴狠毒辣。

    那人冷笑声中,不退反进,迎着剑光,右足向前轻轻一踏。随着这一踏步,那人周身狂烈气机轰然涌出,瞬间激荡出一道道狂迸的锐利剑气,将秦也整个人都笼罩住。

    秦也那迅猛的身法剑势在狂荡的剑气中陡然顿住。随着剑气纵横,秦也浑身炸起团团血雾。

    同时,那人手指轻扭,狂烈气机暴冲而出,郑之树顿时感到一股如山如海的气势扑面而来,他心胆俱裂,急忙松手撤剑,身形向后疾退。那人手指再转,那把长剑脱手弹出,快若掣电般射向郑之树。

    那人一剑弹出后,忽然右足一弹,一脚踢在秦也腰上,将他像皮球一样踢出了三丈多远,重重撞在一处墙壁上。

    那呆在原地的女子骇然失声,手中短剑掉落在地。

    郑之树退得够快,可他的剑却来得更快,在不及眨眼的瞬间里,剑柄已经撞上他的左肩。郑之树只觉得撞到他的不是剑柄,而是一只重若千斤的铁锤。他的五脏六腑顿时如遭撕裂,口中鲜血喷出,整个人直向空中抛飞而起。

    但他的身体刚一抛起,两根手指已经点在了他的左胸膛上,将他的身躯硬生生按了下来。

    郑之树老脸煞白,双足落地之时,左后背上就炸开一团血雾。他立刻惨叫一声,整个人就瘫倒在地。

    小吃摊的妇人连滚带爬的躲进了身后的1屋子里,大气也不敢出。

    “看来你的剑法也不够好。”

    淡漠的声音里,那人左手虚抬,食中二指气机盈盈缠绕,遥遥指向瘫倒在地的郑之树。

    不过在数息之间,那人剑不出鞘,就已经将三名高手重伤当场。

    “你……到底是谁?”

    郑之树倒在地上脸庞扭曲,额头冷汗如雨。那人仅仅一指,便洞穿了他的胸膛,血水浸湿了他的衣衫。

    那人没有回答,二指气机凝聚,一记剑指点向郑之树眉心。

    郑之树顿时魂飞魄散,心中大叫我命休矣!

    “好功夫!”

    这个时候,忽然有人轻轻鼓掌。

    那人眉头一挑,那一指随之停住。他转身向声音之处看去。郑之树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立刻如蒙大赦,拼着残力往后踉跄退去,同时出手封住了胸膛处的几处穴道,勉强止住了流血。

    那人看到那小摊旁边,有两个人已经站了起来,正是韩举和那黑袍白衣男子。

    “你们也是找我的?”

    那人看着两人,缓缓收回了手,锐利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我们不认识你。”鼓掌的黑袍男子轻轻摇头,道:“你的武功很高,但他们既然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你又何必再下杀手呢?”

    那人淡淡道:“原来又是路见不平的人。”

    “既然胜负已定,朋友何不手下留情?”

    韩举浓眉一挑,声音微沉。

    十字街口中,倒地不起的秦也和肖城痛苦的呻吟声显得格外刺耳。

    那人手握麻布长剑,缓缓上前两步,问道:“你们也是剑客?”

    “我们不是剑客。”黑袍男子道:“但我却能看出你的剑法。”

    “哦?”那人颇感意外,“你看得出?”

    黑袍男子也忽然缓缓踏前两步,昏灯下,他的身形就像一杆铁枪一样凛然笔直。

    他看着那人,忽然说道:“攻伐之道,莫非矛盾。你的剑亦是同理,是一把重守的剑。”

    那人两道斜飞长眉倏然一挑,苍白的脸上首次出现几分惊诧之色。

    “你不是剑客,如何看得出?”那人打量着黑袍男子,语气微沉。

    黑袍男子淡淡道:“我虽不是剑客,但却认识几个用剑的人。”

    那人看着他,忽然将麻布长剑重新背在背后,道:“可惜,你不是剑客。”

    他忽然转身就走,没有多看一眼郑之树几人。

    黑袍男子忽然问道:“朋友,莫非你当真要败尽天下剑客吗?”

    “是。”那人站住,忽然转身问道:“你既然能看出我的剑法,那你可知如今天下,谁的剑法最好?”

    黑袍男子微微一怔,忽然微笑道:“当今武林中的剑道名家,当属崇真剑派的吕怀尘吕真人独步天下,可是……”

    “吕怀尘?”那人没等黑袍男子说完,就打断道:“很好,那我就找他。”

    “看来你是一个很执着的人。”黑袍男子忽然叹道:“执着太过,未免就太痴了。”

    那人忽然道:“我的名字,本来就叫痴。”

    “痴?”

    黑袍男子剑眉一挑,露出讶异之色,似在回味这个奇怪的名字。

    不远处痛苦难当的郑之树闻言,顿时也满脸惊异,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用“痴”这个字当名字?

    那人看着黑袍男子沉吟片刻,然后缓缓问道:“你又是谁?”

    黑袍男子也沉吟片刻,忽然目光如炬,缓缓道:“云戬。”

    “云戬。”那人微微颔首,“痴记住这个名字了。”

    他说完,再次转身迈步离去。

    郑之树也听到了“云戬”这个名字,失去血色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恍然之色。

    黑袍男子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忽然露出凝重之色。

    那人——痴,他去的方向,是中原。

    黑袍男子看着痴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黑夜中街头,目光却久久没有收回。

    郑之树见那人已经离开,咬牙强撑着向两人走来,朝着黑袍男子一抱拳,道:“敢问这位公子,当真是长安七尺门云戬云大侠吗?”

    黑袍男子这才收回目光,摆手道:“大侠不敢当,在下正是云戬。”

    “白衣飞雪,映山一红。”

    郑之树颤抖着身躯,不由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马银枪,喃喃道:“原来真是云大侠。郑某虽在西北,但对云大侠之名却早有耳闻,方才若无云大侠出言相助,郑某早已命丧贼子之手。救命大恩,郑某没齿难忘。”言罢拖着重伤的身体,向云戬深深一躬。

    云戬轻轻一叹,伸手将郑之树扶起,皱眉道:“郑堡主客气了。你们都有伤在身,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郑之树额头冷汗如雨,一身青衣被血水浸透。今晚他们四人为了报仇挟势而来,却不想竟然落得个惨败的结局,那肖城更断了一臂生死不明。此行非但没有报得大仇,反而连累了同伴如此重伤,而那痴武功之高匪夷所思,要想杀他谈何容易。想到这里,郑之树顿时心灰意冷,连连哀叹不已。

    闻言,郑之树捂着胸膛的伤口,对云戬道:“郑某在此不便久留,云大侠日后若有差遣,郑家堡定义不容辞。”

    云戬摇头道:“郑堡主言重了。”

    那女子惊慌失色的奔了过来,连忙扶住了郑之树。后者看了女子一眼,并没有责怪她袖手旁观的意思。面对那等强敌,这女子若是真出了手,只怕也已经不死即伤了。

    郑之树精神萎靡,脸色灰白若死,他喘息着让女子前去查看肖城的情况。还好肖城只是因断臂失血过多陷入昏迷,暂时还有一口气。而那秦也虽也还活着,但浑身上下被痴的剑气刺伤了不下二十处,此刻虽尚有意识,却也像从血水里捞出来一样凄惨,更是口不能言,目光呆滞神色惊恐无比。

    郑之树看到这番情景,顿时惊怒交集又悲从中来,恨不得立刻一死了之。

    所幸这一场争斗,四人的马匹并未走散,郑之树和那女子合力将肖城与秦也抬上了马背,那女子又捡回了几人的剑。郑之树见此,心情更是跌入了谷底。

    而后郑之树又向云戬抱拳为礼,方才惨然离去。

    云戬等他们离开后,方才摇头叹了一口气。

    十字街口好像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但那妇人却不知躲去了哪里,半天不见出来。

    韩举默然许久,忽然叹道:“恩怨仇杀,争强斗狠,这就是江湖啊。”

    云戬道:“我知道,这就是你一定要离开江湖的原因。”

    “我虽然已经离开江湖……”韩举叹道:“可七尺门还在江湖中。”

    云戬闻言,一时默然。

    “白衣飞雪,映山一红。”

    如今江湖上,武林中,甚少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号。近十年来,中原江湖虽是一片消沉,但却有一个人,以座下一匹飞雪马,手中银枪映山红,游侠天下,声名远扬,那人正是韩举身旁的黑袍白衣——云戬。

    云戬在江湖上除了有“白衣飞雪”的名号,他如今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便是长安七尺门门主。

    江湖中人也都知道,长安除了有一个能号令半座江湖黑道势力的“春秋阁”外,还有另一个声名同样不差的帮派——七尺门。

    只不过,春秋阁的势力在江湖上实在太大,阁主花自飘的声威正是如日中天之时,尽管七尺门也有扎根长安数十年的根基,但与春秋阁同属一地,便难免有皓月之畔,星芒黯淡之嫌了。

    但纵然如此,中原江湖武林,却也没有人敢轻视七尺门。能在春秋阁花自飘身旁独占一席之地,这等魄力,又如何不让人心生叹服?

    沉吟片刻,云戬忽然说道:“师兄,你可曾看出那人的剑法?”

    韩举闻言,点了点头,却又马上摇了摇头。

    云戬道:“他的剑招虽狂烈,但却只有剑势,而无剑意。”

    “剑意?”韩举微微皱起眉头,似有不解。

    云戬双手负背,望向痴离去的方向,道:“他的剑招剑势虽已经极为高明凶悍,但那却是以深厚的功体根基摧发而来,所以只有其形,而未得其神。相比于剑法,此人一身功体根基,才更为可怕难测。”

    “哦?”

    韩举有些意外的看着云戬,道:“可你方才说他的剑是重守的剑,这是为何?”

    云戬道:“你我同出一门,练的都是枪法。但天下任何兵刃,无非攻守之道,剑法也不例外。有的人剑法攻势凌厉,出剑必伤人,但防守却很薄弱。高明的剑客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就会在攻势上不断超越突破,意图弥补防守的缺陷。而那人的剑法是由自身功体的力量摧动,没有了剑意的支撑,他的剑在真正的高手眼里,便存在着致命的破绽。而他显然也早已察觉到了这种缺陷,所以便利用功体的优势专注于防守。所以方才郑之树几人就算联手也无法动得他半分。”

    韩举虽是军人,但也曾出身江湖,自身武功亦是深有造诣,而他的悟性更是不差,只需片刻思索,就已经明白了云戬之言。他沉吟道:“世上有无坚不摧的矛,那便会有坚不可摧的盾。倘若那人的剑法真有牢不可破的浑然境界,那天下之间,只怕能破他这种剑法的人便寥寥无几了。”

    云戬忽然道:“可他却连崇真吕怀尘的名字都不曾听过,就敢放言与天下剑客为敌,真是让人难以置信。此人修为高绝,但从他不知道吕怀尘这一点可以猜出,他绝非中原江湖中人。”

    韩举皱眉道:“而他的名字,也太奇怪了。”

    “痴……”云戬语气微沉,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看他去的方向是中原无疑。他去中原,难道当真敢去挑战吕怀尘不成?”

    韩举一愣,随即皱眉道:“吕怀尘数十年未曾下过青城山,只怕未必会瞧得上那人。”

    云戬摇头道:“可中原武林,剑道高手并不只有吕怀尘一人而已。”

    突然,西街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一匹战马急驰而来,在小吃摊前猛然停住,一名骑士滚落马下,神色仓惶。他一身轻甲,腰挂战刀,一看到韩举,立刻躬身道:“将军,出事了。”

    韩举忽然脸色微变,沉声道:“何事如此惊慌?”

    那骑士正是“烈风军”的一名斥候。闻言看了一眼云戬,见韩举面色无异,便深吸一口气,道:“一个时辰前,啸阳关下,蛮族来袭!”

    闻言,韩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脸色僵了僵。数息之后,他才猛然浑身一震。

    “蛮族!”韩举目中冷芒闪动,从口中缓缓迸出一句话:“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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