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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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桢简直要被她气笑了,直起身体就要追过去打她,刘婉这才吓得躲到门外去了。

    刘桢转头问阿津:“现在已经无事了?那我们今日还能赶路吗?”

    阿津不确定:“待婢子去问问。”

    阿津蹬蹬蹬跑去问人,等刘桢她们快用完朝食,她才又回来。

    “小娘子,主母说陶姬走不动了,要歇息几日呢!”

    刘婉哀叹一声:“不是罢!我可腻了这鬼地方了,凭什么要我们全家人等她一个姬妾!”

    刘桢白了她一记:“就凭她腹中的孩子也是阿父的孩儿,我们的阿弟!”

    刘婉不服道:“就算生出来,那也是庶子,何能与我们相比!”

    刘桢已经让桂香搬来樗蒲,准备与刘妆对弈了,闻言好整以暇道:“那你与阿母说去罢。”

    “说便说!”刘婉还真就跑去找张氏了。

    等到刘桢和刘婉下了三局之后,才见到刘婉一脸恹恹地回转。

    “如何了?阿母说何时上路?”刘桢头也不抬。

    “说是先待三天,等那陶氏无事了再上路!”刘婉没精打采,她完全不想在这种阴暗潮湿的环境里多停留一刻,奈何人微言轻做不了主。“阿姊,你去同阿母说好不好,她肯定会听你的,这里的气味太难闻了,害得我们昨夜都没睡好!”

    “以前我们在向乡住的屋子没有比这好多少,”刘桢道,虽然她也同样不习惯,但她不想纵容自己。“阿母不会听我们的,她自有主张,反正昨日刚下过雨,路也不好走,就听阿母的话罢,你若是无事的话,可以去找大兄或阿槿他们玩儿。”

    刘婉撅起嘴,大兄刘楠跟她年龄差距太大,性别又不同,根本没什么好聊的,幼弟刘槿成日跟宋弘玩在一块,就算她现在过去,那两人肯定不是在玩樗蒲就是在投壶,至于长姐和小妹……

    她看了专心下棋的两人一眼,只得怏怏地去摆弄她那些衣裳首饰了。

    他们在这个小驿馆里一待就是三天,就在刘婉濒临崩溃边缘的时候,张氏才终于发话,说陶氏已无大碍,可以上路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即使是宋谐这样修养绝佳的文士,面对这样简陋的环境,四周又都是荒山野岭,也是兴不起什么闲情逸致的。

    刘远迫切需要宋谐和安正等人去为他出谋划策,至于吴虞和孟行,则暂时被留在衡山郡镇守,棘手的事情大可让孟行出面,而那些难产的世族官家,则由吴虞来对付,他们一人圆滑一人耿直,合作起来更加事半功倍,有他们在,刘远暂时都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先将精力主要集中在咸阳的事情上。

    宋谐和安正都知道刘远占据咸阳之后,肯定想要将南阳到咸阳的这段路程也顺便占据下来,否则单单占了咸阳也没什么意义,所以这一路,他们都在留心观察周围的道路,加上张氏等人是女眷,因此车队很默契地被分成两半,许众芳走最前头,刘楠在车队中间,他后面则是张氏他们。

    出了陶氏的车与众人失散的事情之后,许众芳便分了一些兵士殿后,免得再次发生意外。

    而就在这三天之中,却有一些流言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

    “身怀妖子?这是谁说的?”

    刘桢嘴里还咬着一块蒸饼,瞪大了眼睛,样子看起来分外滑稽。

    出门在外,方便起见,一切以干粮为主,此时的蒸饼是用面团揉合之后加入各种材料诸如果肉,猪肉等等蒸出来的面食,为了储存得更久一点,刘桢现在吃的蒸饼放的是腌肉,口感跟后世的肉夹馍有点类似。

    “是医婆说的!”阿津贯来是各种八卦消息的集中地,刘桢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把她叫来一问总是没错的。“据说那日陶姬之所以会突然不适,正是因为被当地的怨魂之气冲撞了,那怨气已经入了她的肚子,只怕会波及腹中胎儿,所以医婆说此子生出来只怕不祥呢!”

    刘桢觉得有点好笑,她是不信这些的,但别人不一样,连刘薪都能因为刘远出生的时候他刚好生了场病,就不喜欢这个儿子,更不要说这样玄乎其玄的内容,阿津现在说话的语调和表情,明显是带了一种敬畏的感觉。

    她问:“阿母说什么了?那医婆被赶走了吗?”

    阿津摇摇头:“没有,主母命人不得胡言妄语,也没有赶走那医婆,说陶姬安胎还需要她,等到了咸阳,再由主公处置。”

    照例说张氏的做法是很正确的,但是这种流言,哪里是不让传就真的不传了的,而且越是古怪的内容,大家就越是津津乐道。不过几天,陶氏身怀异子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车队,别说刘婉和刘妆,就连宋谐等人都听说了。

    等到众人到了咸阳城,刘远带人前来迎接他们时,刘桢瞧着他望向陶氏的微妙眼神,就知道他也必然听说了这件事。

    如果这行人里只有张氏他们,刘远是绝不至于出城相迎的,但是多了宋谐和安正等人就不同了,即使刘远现在事情再多再忙,他也会亲自出来迎接,这是礼贤下士的表现,很多人都知道,但是能做到的人却不多,所以宋谐等人都很感动,双方久别重逢,自然有不少话说。

    刘桢就注意到刘远身后多了个中年人,模样陌生,但从打扮上来看也不像个普通随从,果然,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刘远介绍道:“这位是前秦的治粟内史,姓房名羽,字若华,这些时日佐我左右,功劳不小。”

    治粟内史是管国库的官员,刘远把秦王宫的珍宝清点出来分给诸侯,房羽功劳自然不小,不过在宋谐安正等人面前,他也不敢托大,听得刘远介绍,连忙拱手见礼,双方又是一番寒暄。

    就在刘远忙着与属下们联络感情的时候,刘桢却已经抬起头打量这座巍峨的城池。

    咸阳作为帝都的时间不长,仅仅有秦一朝,在它之前,周天子的国都是镐京,在它之后,又有了长安,然而因为秦始皇,使得咸阳城这座古都焕发出与众不同的光彩。

    秦王宫并没有如同历史上那样被项羽付之一炬,刘桢单是站在城门口处往它的方向遥望,便已经能窥见其中的瑰丽与壮观,遥想当年,一条条消灭六国,统一天下的诏令便是从此处发出的,遥想当年,秦舞阳与荆轲一道从这里入秦王宫,意欲刺秦王,却因为心中的恐惧与秦王宫的巍峨,在高高的台阶之下就脚软色变了,由此不难想象,这座凝聚了秦国历代智慧与心血的王宫,是何等的壮丽雄伟!

    刘桢深吸了口气,勉强平息了一下激荡的心情。

    她能够理解为什么刘远一定要抢在其他人前面占据这里了,入了咸阳,将这座城池,这座宫殿据为己有,看着它们臣服在自己脚下,油然而生的,是一股意欲称霸天下的豪情。

    项羽看不上咸阳,也厌恶秦人,所以并没有太大的执着,让他选择的话,他宁愿一把火烧了,而不是留着它,其他诸侯看中的,也是秦王宫里的财富,而非一座宫殿的空壳子。

    但刘远,却准备将这里作为自己霸业的起点。

    旁人或许没有刘桢这么深的感触,刘婉等人听说自己即将入住秦王宫之后,更是将连日来赶路的疲惫和憋闷一扫而空,开始兴奋地与刘妆说起自己将要住在哪个宫室。

    等到车马一路来到秦王宫时,刘婉才发现,自己刚才的计划有多么幼稚。

    延绵而上的台阶,一级连着一级,起码也有十来丈,光是想想如何爬到最高处,就已经不由自主令人望而生畏了,更不要说高台之上那些连绵起伏如同山峦一般的华丽宫阙,横跨两座宫阙犹似飞虹的阁道,即使看了一眼又一眼,也觉得根本无法将这些景物都收入眼底。

    他们站在地面上,敬畏地仰望着这些就像身在云层中的宫殿。

    一时间,鸦雀无声。

    几个小的看得眼睛都直了,刘婉禁不住喃喃道:“能在这样的宫殿里住,便是死了我也甘愿啦!”

    宋弘不以为然地瞥了她一眼,老成道:“若是没有这些台阶,宫阙楼台看起来也就一般,台阶建得越高,方能越显出帝王的威严!”

    小小年纪倒是一语中的,刘桢再一次为宋弘的早慧感到惊奇,但她想的却是,这样规模的宫殿建筑群,只怕后世十几个故宫都比不上,这得花费多少人力财力,再加上长城,秦皇陵,阿房宫那些花费,简直无法想象秦始皇到底收敛了天下多少财富,也难怪诸侯会为了秦王宫的财宝心动,不惜千里迢迢赶来勒索。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能把这些让所有人心动的财富都舍出去,刘远也实在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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