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患难与共-《从此,我爱的人都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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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唐宁慧强撑着身子,亲自送曾连同到了门口。因是深冬,寒风瑟瑟,刮得街道上尘土飞扬。
曾连同轻声道:“你放心,我已有万全之策。我一定带着笑之平平安安地回来。”他紧紧地握着唐宁慧的手,嘴角含笑,“我记得以前你做的宁州百味鸡比那家百年老字号还好吃几分,明儿你吩咐厨房做这道菜,我和笑之回来好好尝尝你的手艺。”
唐宁慧用力点头,努力微笑,但眸子却仿佛被风沙侵了眼,渐渐凄迷:“好,我等你们回来一起吃晚饭,你速去速回。”
曾连同猛地将她拥入怀中,搂得这般紧,好似再没有明天了,而后缓缓地放开了她,毅然决然地转身走向了小汽车,一路上再没有回头。
天色阴沉,乌云低垂,一股风雪欲来之势。
唐宁慧怔在那里,怔怔地望着车子消失在视线尽头。
近身侍候的王妈上前:“太太,这里风大,您这几日身子弱,不能吹风,我扶您回房吧。”抬头,却见唐宁慧默默地淌着眼泪。
唐宁慧拿手绢抹了抹眼泪,微笑:“不碍事,去灶房吧。连同想吃百味鸡,我要给他做呢。”王妈劝道:“七少爷想吃,吩咐灶房就是了。如今您身子虚,不能操劳。”
唐宁慧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笑意:“那可不成,他的嘴最是挑剔了,旁人做的,他一尝就尝出来了。走吧。”说罢,便移步朝灶房走去。
还未到灶房,金六水便得到消息,说太太要亲自来做一道百味鸡,他赶忙到菱花门处迎唐宁慧:“太太想吃什么,吩咐小的就成了,怎敢劳烦您跑一趟呢!”
唐宁慧吩咐道:“金师傅,麻烦你帮忙准备一只处理好的鸡,不用太大,公母皆可。另外帮忙准备各式调料……”
她一口气报了十几种调料,金六水在一旁垂手听着,不觉一愣。看七太太这架势,显然是个熟手,不像七爷那般完全没有半点儿经验,不是让油溅着了衣服便是烫了手。金六水忙应了声“是”,安排了下去。
金六水又亲自搬了椅子,铺上了缎面垫褥,请唐宁慧坐着稍后。唐宁慧道:“你叫下面的人把鸡处理得好些,别毛毛躁躁的,毛都未褪尽。”金六水连连点头:“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又亲自去叮嘱了一遍。
等了半个钟头左右,鸡处理好了,唐宁慧便吩咐煮水。片刻,锅里的水便已经沸腾了,唐宁慧正准备下鸡氽去血水,只听一旁的金六水笑道:“太太仔细烫伤手。前些日子,七少爷头一次做素三丝的时候,便烫到了手,幸好没什么大碍……”
金六水说到这里,便看到唐宁慧倏然抬头,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瞧着他,然后轻声问道:“你说七少爷做什么?”
金六水浑然不觉,脱口而出道:“七少爷做素三丝啊……”他抬手往自己嘴上打了几下,“哎呀,该死!该死!七少爷不让我们说的。”
唐宁慧怔在那里,好一会儿方回了神,缓缓地绽出了一丝笑,道:“不过是做一道素三丝罢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说罢,便把鸡下锅,氽去血水后又捞了出来,用清水洗干净。
金六水等人簇拥着要帮忙,唐宁慧只是不准:“不用。若是要帮忙的话,我会开口的。”她说话虽然轻声细语,语气却是极坚决。金六水只好在一旁瞧着,只觉七太太手不忙脚不乱,每道工序都有条不紊地进行,显然厨艺娴熟得很。
这厢的帮厨已经将锅洗干净了,唐宁慧又在锅里放了清水,待水将沸未沸时,把鸡放了进去,与葱、姜、花椒、料酒、精盐同煮。不久后,一股诱人的香味渐渐在厨房里弥漫开来……
正当此时,只听灶房门口处传来了笑之清脆的呼唤声:“娘……娘……”
灶台前热气袅袅,唐宁慧摸着额头,有片刻的晕眩,以为这几日对笑之日思夜想,产生了幻听。直到身旁的王妈颤着嗓子扯着她的袖子:“太太……太太……是小少爷!真的是小少爷!小少爷回来了!”
唐宁慧依旧不能置信,她缓缓地转过僵硬的脖子……是真的!她没有听错,真的是笑之。程副官下面的一个侍从抱着笑之站在不远处。
手里的锅铲立时掉了下去,唐宁慧冲上前去,一把将笑之揽在怀里:“笑之!真的,真的是笑之!”她颤着手摸着笑之的小脸,只有真真切切地感受笑之那暖暖的体温,她才能确定笑之真的平安归来了。
笑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娘,娘——”
唐宁慧这几日不吃不喝,整个人呆呆的,此时,心中狂喜,嘴一动,明明是想笑的,那泪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笑之,你去哪里了?到底是去哪里了?”王妈也在旁陪着掉眼泪。
唐宁慧左右不见曾连同的身影,便问:“笑之,你爹呢?爹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笑之一片茫然之色:“爹?笑之没瞧见爹。”唐宁慧大惊失色,对着那侍从迭声发问:“是在哪里找到笑之的?七少爷呢?七少爷人呢?”
那侍从双脚一并,回道:“回太太,小的这几日奉了七少爷的命令,在城中各处查找小少爷的踪迹,今日正在城北四贤街检查,却在大街上瞧见了小少爷……小的赶忙将小少爷带回府中。”
唐宁慧急道:“七少爷可知此事?快去通知七少爷,千万别让他到仙鹿山。快!快去!”
“回太太,小的已经吩咐人去通知七少爷和程副官了。”
唐宁慧这才松了口气。她携笑之回了客厅,仔细询问:“笑之,你把记得的事情跟娘好好说一遍。你怎么会被人抱走,又怎么会一个人在街头呢?还有,巧荷呢?”
笑之只说那日巧荷带着他在大园子里玩,只记得有难闻的东西捂住了他的鼻子,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醒过来的时候,他被蒙了眼,嘴巴里塞了东西,关在一个房子里。他不知道有什么人,唯一知道的是巧荷也在。
巧荷见他挣扎,便知道他醒了,轻手轻脚地取出了他嘴巴里的布条:“小少爷,你醒了吗?我把布条给你取出来一会儿,你千万别大喊大叫。”
笑之懵懵懂懂的,也不知害怕,只是问:“巧荷,我娘呢?我娘在哪里?我要娘。”谁知这么一问,巧荷便哭着给他磕头,把头磕得砰砰响:“小少爷,是巧荷对不起你。巧荷也是没法子,巧荷的妹妹巧琴落在他们手里,若是不听他们的话,巧琴的命就难保了。小少爷,是巧荷对不起你,不过你放心,巧荷会一直伺候你的。哪怕到了阴曹地府,巧荷也是你的丫头。”
就这样被关着,吃喝拉撒还是由巧荷一手伺候。曾笑之总归是个小孩子,时间一久,便要吵闹:“巧荷,我要爹!我要娘!我要爹……”
每每此时,巧荷便会惊恐万分地捂住他的嘴巴:“小少爷,别嚷嚷,别嚷嚷,你嚷嚷被人听见的话,他们就要来塞住你的嘴巴……说不定还会打你……小少爷,你乖乖的,千万别喊,别喊!”然后又跟往常一样唱童谣哄他睡觉,“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
“有的时候,我好像听到有人进来,可是他们都不说话……后来,有人进来,巧荷说了‘你是谁’,接着便‘哎呀’一声,有个人就把我抱走了……”
笑之时断时续又含混不清的描述,唐宁慧却拼出了个大概。
那康侍从道:“小少爷是被人蒙了眼,放在大街上的。显然那人熟知我等巡查的方位和时间,刻意将小少爷放在那里,让我们遇到。方才路上,小的也问过小少爷了,可是到底是谁放了他,小少爷说不知道。”
笑之揉着眼,道:“娘,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跟我说,你站在这里不要动,很快便会有人来救你,把你带到你娘那里。我想见娘……我很听话,就乖乖地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蒙了眼,定是熟人所为。唐宁慧懂得那康侍从的意思,但此刻她只是紧紧地抱着失而复得的笑之,再不肯松开一下。
不过片刻,曾万山得了信儿,急急地从外头赶了过来,一把将笑之打横抱起,扛在肩头:“哎哟……我的宝贝金孙!我的宝贝金孙啊!你可算回来了!这几日想死祖父了!想死祖父了!”
曾夫人用帕子直抹眼泪:“祖先有灵,祖先有灵啊!”又连连合掌,“老爷,这次一定要好好酬神,谢谢各位菩萨、各路神仙搭救。”
不多时,就与笑之失踪那日一般,其他人又一次不约而同前来,俱是友爱情深的模样,连声念佛:“菩萨保佑。”“笑之总算是吉人天相。”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一直不见曾连同回来。一直等到了天幕拉黑,门口背枪的护兵撒腿跑进来:“报告大帅,七少爷回来了……只是……”
曾万山眉头一皱:“只是什么?吞吞吐吐的,像个娘儿们!”那护兵才一口气把话说完:“只是七少爷受了伤!”
唐宁慧和曾万山噌地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曾万山大步朝门口去,还未走出大厅,便看到侍从扶着曾连同从院子里过来。
众人纷纷拥了上去,七嘴八舌:“七弟,你哪里受伤了?”“严不严重?”“快,快让人去请洋大夫。”“还是去医院好些。”“是啊,让医生好好检查一下,也好放心。”
曾连同手臂上缠了一圈白纱布,身上有些血迹,但瞧上去并不严重。他一进来,便瞧见唐宁慧拉着笑之的手,站在那群叽叽喳喳的人身后,眼圈通红。
曾连同知道她担心,忙对众人道:“不碍事,只是手臂上被流弹擦伤了,流了一点儿血,已经止住了。程副官已经让人去请医生了,估摸着就快到了。”
他也不顾自己的手臂受伤,弯腰抱起笑之,哑着嗓子,迭声唤了几声“笑之”。舐犊情深,溢于言表。
笑之摸着他的白纱问:“爹,疼不疼?”曾连同微笑摇头,只说:“不疼。爹爹见了我们笑之啊,就什么伤都不疼了。”
请的医生很快就来了,给曾连同做了一番详细检查,给他的伤口消毒包扎,也说没有什么大碍。唐宁慧方才真真安下心来。
曾万山这时才沉声发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曾连同简略地描述了一下。原来曾连同还未到仙鹿山,那康侍从派去的人便已经追上了他们。曾连同一听笑之获救了,心中大定,思虑了一番,决定一方面派人去紧急调拨大量人手,而另一方面自己和程副官等人则按原计划继续前往仙鹿山。
在分派好人手和任务后,曾连同先派一个侍从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带了金条进入仙鹿庙的大门。
果不其然,那些绑匪根本就不准备放他与笑之离开,见了那打扮成曾连同的侍从,二话不说,便拔枪射击。曾连同等人见状,拔枪而上,一番恶战后,他们终于将绑匪全部击毙。
当着曾夫人、周兆铭等人的面,曾万山忍不住斥责他:“有道是穷寇莫追。既然笑之已经救了出来,你哪里还用得着去涉这个险?派一个团把仙鹿山围了,慢慢收拾他们就是,难不成他们还会飞不成!幸亏无碍,下次万万不可!”
曾连同应声:“是,爹教训得是。。”
那晚,众人走后,曾连同才与父亲曾万山在书房密谈:“这件事绝不简单!那些所谓的绑匪,一色的精良俄式装备,一点儿也不比我们的加强团逊色。”
曾万山瞪眼:“知道不简单,你怎么也没留下个活口好好审问?”曾连同露出狡黠的一笑:“爹,你儿子我有这么蠢吗?放心吧,还有两个没死成。再说了,敢绑我曾连同的儿子,能这么便宜他们吗?”
曾万山失笑:“奶奶的,你这小子!”顿了顿,又问,“招了没?”闻言,曾连同浓眉一皱:“用了重刑,招是招了,不过没有半点儿线索是指向周兆铭等人。那两人只说他们是青娥山的土匪,是他们老大收了别人的重金来办这件事的,还说他们连笑之的名也未曾听过。”
青娥山位于南北交界之地,那里青山连绵,层峦叠嶂,地势高陡,因处于南北三不管地带,所以很多亡命之徒在那里占山为王,是出了名的土匪窝。
曾万山问:“土匪头呢?”曾连同叹气道:“子弹不长眼,中了七八枪,早死了。”
曾万山摸了一把光头,恨恨道:“奶奶的!便宜他了!给我好好招呼剩下的那两个家伙,敢动我曾万山的孙子,我要让他们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想到笑之被救一事,曾万山依旧百思不得其解,“你说,笑之到底是被谁救出来的?谁会在暗中帮我们呢?”
别说曾连同想不出个所以然,连用计把曾笑之抓走的那一方人马也想不出来到底是谁!
曾夫人那边连连拍桌子骂垂头不语的曾和颐:“就藏个人这么一点儿小事,你居然也能办成这样!幸亏那小子被蒙了眼,一直没见你们几个的真容。不然的话,今儿我们一群人都死在你手里了!”说到这里,曾夫人忽然问,“国璋呢?昨晚可有跟你在一起?”
曾和颐没好气地道:“娘,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国璋?他昨儿自然一整个晚上都跟我在一起,不然还能去哪里!”说到这里,她不忿地嘟囔,“先头你们说让我看着那小子的时候,我就说我不行的。可你们说我平时只知道吃喝玩乐逛街打扮,是个只会花钱享乐的主儿,说什么爹他们也不会疑心我的……非得让我……”
曾夫人“啪”地又拍了一下桌子,怒喝道:“把好好一件事办成这样,你还有脸在这里放马后炮?!”
见情形不对,向来圆滑的汪季新在一旁开口打圆场:“娘,算了,小妹也不想的,你也不用担心,其实不管那群土匪有没有被击毙,矛头也都不会指向我们。”
周兆铭却缓声道:“话虽如此,可这件事情,要说爹和曾连同没有一点儿怀疑是不可能的。只怕要行事的话……我们手头的时间更紧迫了。”
汪季新点头道:“不错,我跟姐夫的看法一致。爹和曾连同肯定在怀疑我们,接下来肯定会有所动作。”
曾夫人按了按发涨的眉心,极是疲累:“你们好好谋划谋划,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办。其实我已经是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了,争这些东西也没有用处。我一片苦心,操劳了一辈子,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一群孩子!?”
周兆铭和汪季新道:“娘,请放心,我们会好好安排的。”
话说曾和颐一回到自己家,推门便进了书房,扬手“啪”的一声狠狠地甩在孙国璋脸上。孙国璋一时蒙了,回了神才喝道:“曾和颐,你发什么疯?”
曾和颐从未有过的心灰意冷:“我发疯?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曾笑之是谁救的?孙国璋,我跟你同床共枕这么些年,你真认为我是傻子不成?”
孙国璋别开眼:“我不明白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曾和颐道:“人是昨天夜里被救的,那人极熟悉别院的情况,能避过那里的岗哨。若不是你救的,你说你昨晚一夜不在家,到底去哪里了?”
孙国璋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夜不在家?”曾和颐一副气苦至极的表情,终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委屈万分:“孙国璋,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不知道我每晚都等你的书房熄灯了才睡下的吗?人家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都跟你做夫妻几年了,你却总是欺负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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