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还复欹枕锦幄残雪-《想你时雨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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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人来拔,别自己乱动。”他罕见地没生气,坐过去把水递到她的嘴边。
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热乎乎的温度浸透了喉咙,才发出声音:“嗯。”
医生过来拔了针,查过体温,说烧退了,已没大碍,就被打发走了。
聂廷昀送完医生回来,发现小丫头坐在床上抱着被子,神情呆滞,觉得好笑。
“想什么呢?”他问。
崔时雨缓慢地抬眼看他,半天没说话。
她嘴唇干燥得要命,让人忍不住想去润一润,聂廷昀这么想,也正要这么做。
小丫头忽然问:“郑雅姐呢?”
他坐到床边,抬手将她勾近,说道:“让她先回去了。”
她根本不反抗,歪歪斜斜地躺倒在他的臂弯里,仰着脸说:“哦。”
他吻下去,她紧闭着眼睛,睫毛颤抖,像被吓到了一样,屏着气。
“呼吸。”他身心通透,自然有了揶揄的兴致,忍笑吻开她眼睛,“蠢死了。”
她抓着他皱巴巴的衬衫襟口,睁开眼睛急促地呼吸,突然问:“这算你第二个条件吗?”
他听了,情热一瞬间凉透。
聂廷昀沉默地握着她的肩膀,望进那双近乎透明的眼睛里,徒劳地张了张口。
与生俱来的骄傲让他无法说出“我在挽回你,我们重新在一起吧”这种话。
哪怕在最难以割舍的几年前,他能说出的也不过是一句高高在上的“给你第二次机会挽回我”。
几年后的今天,他连故作施舍都欠奉。
该死的口是心非一瞬间占领高地,他脱口反问:“如果是呢?”
她神色如常,轻轻地说:“我答应的。”
聂廷昀目不转睛地看了她很久,掰开她的手,起身淡笑,语气温柔?:“对着病秧子,我没心情。”
崔时雨怔了一下,看到他摔门出去,慢慢裹紧被子,咬住唇。
病去得很快,崔时雨第二天就能照常出通告。
那是个极速竞跑运动的发布会,崔时雨签了几期飞行嘉宾,站在一众明星里当摆设。
活动结束时已经是傍晚,她跟着郑雅到地下车库找保姆车,见到了文森。
“崔小姐。”文森似乎等了很久,疾步朝她走过来,“聂先生说有东西落在你那里了。”
崔时雨愣了一下:“什么?”
郑雅有点儿担忧地把崔时雨挡在身后,说:“有什么事和我说吧,我送过去。”
文森踌躇了一下,很为难地说:“聂先生说请您亲自送过去。”他看了一眼郑雅,把后半句“如果诚心求人的话”咽了回去。
事实上,并不用文森说完,崔时雨已经补全了下句。
现在是她在求人,她知道。崔时雨说:“什么东西?”
文森说:“一个相框?”他显然并不知道一个相框有什么值得亲自送过去的。
崔时雨眼睫慢慢垂下来,像在思索什么。
郑雅碍着“聂先生”三个字的威慑,并不敢插嘴。
半晌,崔时雨说:“好,我知道了。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
崔时雨想了想,偏头道?:“不如你送我回去取,再直接带我过去见他。”
她说着,朝不远处的一辆车走过去,刚刚文森就是从这辆黑色道奇上下来的。
文森看了郑雅一会儿,颔首略微示意,回身追了上去。
崔时雨已经毫无阻碍地拉开了车门。
聂廷昀坐在后排,头靠在一侧,像是睡着了。他听到声响又立刻睁开眼睛,看到是她,皱了下眉。
文森赶过来的时候,崔时雨已经坐到聂廷昀身侧。
聂廷昀哑声道:“谁让你上来了?”
崔时雨没看他,低眉顺目地说:“那我下去?”
聂廷昀一口气更住,被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好在文森及时发动车子,缓解了尴尬。
小丫头会顶嘴噎人了。
聂廷昀乏得厉害,一脸别人欠他钱的表情,也不理她,重新闭上眼睛。
没多久,崔时雨听到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接着他的头歪过来,梦里却仿佛也有自制,歪到一个轻微的角度就停住不动。
崔时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虚虚地抚过他微蹙的眉心,然后坐近,扶他慢慢地躺倒在自己的膝头。
聂廷昀动了一下,她要理顺他额发的手便僵住了,以为他醒了。
谁知他脸颊在她掌心蹭了蹭,不久呼吸绵长起来。
少顷,文森轻声说:“聂先生很久没有睡这么沉了。”
崔时雨垂眸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专注,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
文森并没有真的傻到开车带崔时雨回去拿相框,然后再绕一圈送聂先生回家。
车子直接停到南滨江的一处房子前。
这是中寰承建的楼盘,因为有郁家的股份,得知聂廷昀在海市,特意留出几栋给他挑。
聂廷昀选了一栋临江不远的,隔江能看到北江滨的华尔道夫酒店,开车过去要经过江浦大桥,也离得很近,约莫二十分钟不到。
车一停聂廷昀就醒了,发现躺在崔时雨的怀里,他也没有任何尴尬,就像躺在沙发上一样自然,起身下车。
崔时雨跟上去。聂廷昀一进门就解领带脱衣服,然后径自进了浴室。她在后头跟着替他捡起来挂好,摸着昂贵的西装面料,想起他以前总是穿着卫衣和运动裤的样子,莫名有些怅然。
房间很大,崔时雨有些局促,并没四处走,就坐在沙发上等他。
半个小时后,他换上宽松的卫衣和运动裤,擦着头发出来。看到她坐在沙发上,他扬了扬下巴,嘴里蹦出两个字:“帮我。”
她呆呆的,脸莫名红了。
他略带不耐烦地指了指自己湿着的头发,她才恍然地“哦”了一声,起身去找吹风机。
他坐在沙发上看她跟无头苍蝇般进了几个房间又出来,偏偏不开口。
她也不去问,几分钟后,倒真让她找到了,招呼他到盥洗室来吹头发。
聂廷昀的头发又直又硬。她一面帮他吹头发,一面想。
吹干头发,她整理吹风机的线,他就站在旁边等。她刻意放慢动作,他虽然看起来很疲倦,但还是没先走。
她终于没忍住,问:“你在等我?”
聂廷昀说:“不然呢?”
线早就缠好了,再也没什么能拖延时间。
崔时雨跟着他走出盥洗室,走进卧房,看着他躺好,像是要睡了。她愣愣地站在床边,不知道要干什么。半晌,他才睁开眼睛说:“我说罚站了吗?去洗澡,洗完睡觉。”
崔时雨本来可以转身就走的,却没有。
洗完澡,她随便翻出他的t恤穿上回来,他仍是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地关了灯,爬上床,在空着的另一侧躺下。
过了一会儿,黑暗里响起他沙哑的声音:“离我那么远干吗?”
她便窸窸窣窣地往左边挪了几厘米,没等挪完,他手就伸过来把她拉到了怀里。
有点儿近。不,是很近。
她的手下意识地揪住他的衣襟,脸颊抵在他肩颈处,仰起头就能吻到他的下巴。
他突然说:“你搬过来吧。”
“为什么?”
“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他又拿出那副“你在求人”的口气威胁她。
她很久没吭声。
聂廷昀感觉到自己的汗毛随着剧烈的心跳一齐震颤,等她开口的工夫里,他所有的意志力都用来克制呼吸,怕她发现他在紧张。
过了一会儿,又像是过了很久,崔时雨说:“哦。”
郑雅对于崔时雨突然搬到南江滨,还住进聂廷昀家这件事感到十分震惊和不解,她还偷偷地打电话给康敏请示?:“康姐,时雨这算不算被……被包养了?”
康敏静了半秒,问:“给多少钱包的?”
郑敏手一哆嗦,把电话挂了——康姐关注的重点是不是不太对啊?
康敏不单这么问郑敏,还直接问到崔时雨。
“他给你多少钱?”
崔时雨正在中寰的高层公寓里,跪在地上整理行李,空不出手来,电话就开了免提。
她原本以为康敏是谈公事,谁料开口就是这么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崔时雨顿住手,没反应过来:“啊?”
康敏带着烦躁重复了一次:“我说聂廷昀,你这么跟着他,他给你多少钱?”
脚步声渐渐靠近,接着卧室门被推开了。崔时雨抬头瞥了一眼,手忙脚乱要把免提关掉,谁知手机埋在杂物底下了,一时间竟然没找到。
康敏接着说道:“我打听了一圈,说聂廷昀有未婚妻,身边没跟过人,保不准不知道行情让你吃亏。反正钱上你该开口就开口,别傻。还有,你自己小心点儿,要不是对方来头太大,我犯不着让你……”
崔时雨额头直冒冷汗,终于从衣服底下翻出来电话,直接挂了。
接着,她慢吞吞地抬头,见男人正抱着双臂靠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对不起。”她想了想,开口解释,“我经纪人不知道……”
聂廷昀打断她:“你要多少钱?”
崔时雨怔住了。
这么久了,她和他之间,从来没有过关于“钱”这个字的谈话。
她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又蓦地低下头。
聂廷昀见她不答话,淡淡道:“我给你开了副卡,欠公司的钱定期从卡里划过去,平时吃穿住都不用管,自己赚的就留着。”
她紧紧地捏着手里的一件衣服,没说话。
他似乎没看到她泛白的指节,平静地问:“有问题吗?”
半晌,她抬起头来说:“没有。”
他点点头,转身走了。
她慢慢地回过神来,松开手,抚平衣服的皱褶。
连着半个月,崔时雨录节目,聂廷昀出差,两人很少碰面。
录最后一期节目之前,崔时雨得了两天假期,窝在沙发里看比赛。
天不知不觉黑了,只有电视机的光在昏暗里闪烁,视频里是她喜欢的韩国选手李东炫,世界柔道排名第一,六十六公斤级所向披靡。崔时雨偶尔会反复看他的比赛,研究战术技巧。
因为看得太专注,她连开门声都没听到。
聂廷昀和文森进来时,崔时雨正站在沙发上比比画画。
文森愣在原地,憋笑憋得很辛苦,偏头,看到老板眼里露出一点儿几不可见的笑意,便搁下行李箱,小声告辞。聂廷昀一面走过去,一面脱下外套,随手挂起。
及至身侧,她才意识到有人,转身时一脚在沙发上踩空了。
惊呼声被她咽回去,她直接摔进他张开的双臂间,撞得他整个人往后退了半步。他还是没能抵抗住那么大的冲力,两人同时栽倒在地毯上。
她头晕目眩地磕在他胸口,听到一声闷哼,接着便觉天旋地转,上下翻覆。
他虚虚地环在她上方,撑起身,袖扣硌到手腕,有些许刺痛,被他忽略不计,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崔时雨被他看得屏住呼吸。
上回见面还是一周前,她录节目回来睡得昏天黑地,他进来搂着她。她再醒来时他已经去上班,等他回来,她又走了,只象征性地短信报备。
他后来倒是回了电话,语气冷淡,很勉强似的。
她后来想,他可能真的是在包养她吧。
刻下,聂廷昀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看她楚楚的眉,琉璃似的眼,玫瑰色的唇。
小丫头穿着宽大的t恤,领子歪斜,露出分明的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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