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自述-《乔和》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里,伊纹说,怡婷,你才十八岁,你有选择,你可以假装世界上没有人以强.暴小女孩为乐,假装从没有小女孩被强.暴,假装思琪从不存在,假装你从未跟另一个人共享奶嘴,钢琴,从未有另一个人与你有一模一样的胃口和思绪,你可以过一个资产阶级和平安逸的日子,假装世界上没有精神上的癌,假装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有铁栏杆,栏杆背后人人精神癌到了末期,你可以假装世界上只有马卡龙,手冲咖啡和进口文具。但是你也可以选择经历所有思琪曾经感受过的痛楚,学习所有她为了抵御这些痛楚付出的努力,从你们出生相处的时光,到你从日记里读来的时光。你要替思琪上大学,念研究所,谈恋爱,结婚,生小孩,也许会被退学,也许会离婚,也许会死胎,但是,思琪连那种最庸俗、呆钝、刻板的人生都没有办法经历。你懂吗?你要经历并牢牢记住她所有的思想,思绪,感情,感觉,记忆与幻想,她的爱,讨厌,恐惧,失重,荒芜,柔情和欲望,你要紧紧拥抱着思琪的痛苦,你可以变成思琪,然后,替她活下去,连思琪的分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对,我们都是幸存者,不管是女孩儿还是男孩儿。起码我曾经深刻感受过,我是边缘上的幸存者。

    我不知道身为孩子的他,为什么叫更小孩子的我,躺下去,别后悔。

    为什么他可以这样。

    一个高中生,对小学生,如此。所以,不要觉得只有大人是恶魔。

    现实里,没有天使一样的杜秦姐姐会来救我,这不过是我增添的一笔梦幻美好。

    假如那时,我没有突然感到不好的预感从而跑掉,那么今天,我就是乔世卿,我就是房思琪,而不是怡婷,不是廖思行。

    所以,我是幸存者,深刻的幸存者。

    而你们每一个人,同样是。

    有人说,你不是没受到实质性伤害吗?有什么好难受?

    嗯,你没有经历,当然可以乐观问,上述之话。

    当我看到某些受害者,在很多年后,才敢说出那些话,我是感同深受的,而更多的人会质问,为什么你们现在才说出来??

    正如林奕含写,自尊心会缝住我们的嘴巴,受害者是我们,而我们为此感到抱歉,为此有了罪恶感、阴影、痛楚...

    还是小孩子的我,自此睡前,眼前都是怪物的黑色背影,和黑盒子一样的底楼停车场。

    我当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难受到呼吸不来,我的确不懂性侵,只是懵懵懂懂的晓得点意思,慢慢长大后才明白,啊,这是将要性侵啊。

    从小到大,一直困惑我的,还有脑海里一些朦朦胧胧的片段,我被猥亵的片段,我不知道那是真的还是假的,可能像杜秦童年受到伤害从而选择遗忘,可能是我把梦境混淆了。

    至今我也会去回想仅有的片段,去想,是真是假。我明白,钻牛角尖没有用,还会让自己生出更多的阴霾,但我不能控制我的大脑啊。

    我更倾向于那只是我的梦境,我将梦境和现实搞反了...我常常对自己这样说。

    这些话,我没有想过会写出来,这个番外是在我昨天终于看了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后,才头脑发热写的。

    我一直觉得死人才可以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

    此篇番外,可能有一天会被我锁掉,锁掉的话,是自尊心的那根针缝住了。

    我也只敢以这样的形式透露出来。

    不要安慰我。医生对林奕含说,“你知道吗?你的文章里有一种密码。只有处在这样的处境的女孩才能解读出那密码。就算只有一个人,千百个人中有一个人看到,她也不再是孤单的了。”

    最后,当你为人父母之后,不管生了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不要忘了性教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