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7你是神明,我就做信徒,愚蠢又虔诚,且从一而终-《南有小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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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他把笑憋回去,清了清嗓子,似乎是想了一下,“正经事啊?住酒店?”

    姜晴遇眼巴巴地看着他。

    “成,”他把她的行李箱往她面前一推,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那你去吧。最近的酒店啊,从这条路出去走个七八公里吧,大巴已经停了,你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在路口能拦到辆车,再开个半个小时,估摸就能到。”

    姜晴遇一脸震惊。

    她现在越来越发现,唐宵哪里是什么校霸,他就是条狗。

    “行了,”他逗她逗够了,折回去把行李箱连人一起捞回来,牵着她的手,笑,“进去吧,我带女朋友回来,外公开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生气?”

    女朋友。

    虽然已经以这种身份相处很久,但还是第一次听他正儿八经地承认,她心里甜滋滋的。

    唐宵见她一会儿焦虑一会儿又傻笑,伸手揉了揉她脑袋,牵着人往屋里走。

    黑色的大木门,推开以后是一个小庭院,种着些花花草草和菜,被人打理得很好,繁茂又不显得凌乱。再往里是朱红色的中门,竹帘被拉开到两边,隐约看见里面的房间和大厅里的饭桌。

    有些复古的感觉,干净整洁,让人觉得放松。

    电视开着。

    徐国安闭着眼睛躺在竹椅上,旁边放了台老旧的小广播,咿咿呀呀地唱着戏曲,他也时不时摇头晃脑地跟着哼唱两句。

    “外公。”

    听到声响,老爷子才不急不缓地睁开眼,看清来人,眼底明显亮了下,但也没有姜晴遇想象中爷孙俩抱在一起热泪盈眶的场面。

    “回来了?”老爷子起身,笑着拍拍唐宵的肩膀,“回来就好,臭小子,又长高了!”

    唐宵也点点头。

    爷孙俩都是不擅长表露情绪的人。

    “这姑娘?”老爷子看看唐宵身后的姜晴遇,眼底有笑意,故意冲着他扬了扬下巴。

    “姜晴遇,你外孙媳妇。”他言简意赅。

    姜晴遇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也没想到他这么面不改色地给出答案,呛了一下,悄悄捏了捏他的手,红着脸:“外公好。”

    “哎,好好好!”老爷子得到想要的答案,笑呵呵地看了眼唐宵,热情应着小姑娘,倒了杯水给她递过来,又从柜子里拿了些水果和零食,“别客气,跟在自己家一样!唐宵跟我提过你,我就是故意逗逗这小子。来,坐着坐着,咱们这儿远,你们坐了一天车,歇会儿,肚子饿不饿?晚上想吃点什么,外公去给你们煮!”

    姜晴遇应着依言坐下来:“不用忙了,外公!”

    “嗨,这丫头,忙什么?我一个老头子,本来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说着起身拍了拍衣服,随手拿了个小篮子就往院子走。

    唐宵接过他的篮子:“我来吧,外公。”说完又扭头看向姜晴遇,“想吃什么?”

    她有点诧异,“欸”了一声:“今晚你下厨?”

    唐宵不置可否。

    校霸洗手做羹汤,姜晴遇觉得新鲜,立马从椅子上蹦下来,跟着他去外边的菜园子。

    北方以面食为主,唐宵怕姜晴遇奔波了一天吃不惯,晚上就煮了点清粥,热了馅饼,又炒了几道家常小菜。

    菜都是老爷子自己种的,干净卫生,出乎意料的是,校霸那双看上去只会揍人的手,煮起饭来竟然还不错。

    她吃得肚子鼓鼓的,跟老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唐宵还是没多少话,吃完饭主动收拾了碗筷拿去厨房。

    “我外孙,还不错吧?”

    老爷子吃完饭泡了壶茶,递给姜晴遇一杯,笑呵呵地跟她闲聊,又有些感叹:“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从小性子就轴,看着硬邦邦的,但其实啊,心比谁都软。”

    姜晴遇笑着点头赞同,又挑了些学校里好玩的事情讲给老爷子听。

    两个人说说笑笑聊了好一会儿,老爷子又想到什么,放下手里的茶杯,转身进房间捣鼓了56好一会儿。

    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翠绿通透的手镯,递给姜晴遇:“拿着,外公送你的见面礼。”

    质地非凡,不是普通的小物件。

    姜晴遇怔了下,没敢收。

    “收着,”老爷子坚持,“这是他外婆嫁过来的时候戴着的,原本想着等唐宵妈妈出嫁时,把这个给她。”

    说到这儿,老人垂眸,笑意有点淡:“到底是没等到。”

    他轻轻叹了口气,又抹了把眼角,觉得自己不该提起这些,又笑了笑:“给你就拿着,我喜欢你这丫头,也相信我们唐宵的眼光。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趁现在有机会,替我们家老婆子把东西给你,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有点像人家的传家物件,姜晴遇还是没敢接:“不是,外公……”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唐宵出来就看见两个人僵持,自己伸手从老爷子手里把手镯拿过来,抓着姜晴遇的手腕直接给她套上去,“反正早晚都是你的。”

    姜晴遇反应过来他这话里的意思,有点脸热,侧头看他。

    他扬眸笑了下,俯身凑到她耳边,声音低沉染着笑意:“拿了我们家的东西,以后可就是我们家的人了啊。”

    老爷子站在旁边看着,眼底眉梢都是笑意,临睡前,又拍了拍唐宵的肩膀,提醒他:“明天去看看你妈妈。”

    黑夜里,少年眸光沉沉,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二天吃过晚饭,姜晴遇陪着唐宵一起去看了徐曼。

    小镇上没有城市里那种专门的墓园,已故的人都被安顿在自家田地里辟出的一块地方。

    徐曼的墓地不远,从小镇出去十来分钟的路程,远远就看得到树下那个小小的墓堆,周围摆放着一些纸质祭品,因为年久的缘故,四周草木丛生,有野花恣意生长,只有墓碑前被人整理得干干净净。

    照片上的女人笑得温柔,五官精致漂亮,眉眼间跟唐宵极为相似,又比他多了些温婉的气质。

    唐宵把带来的祭品放在墓碑前的石板上,与照片里的人对视,沉默半晌,又仔细把墓碑擦拭干净,姜晴遇跟着他躬了躬身。

    临近傍晚,暮色沉沉,田野尽头是将落未落的夕阳,大片大片的云朵在周围晕开,染上金色的光圈。

    微风渐起,两个人坐在地上。

    唐宵第一次跟姜晴遇聊起以前的事情,旧事重提,已经没了几年前的愤慨与戾气。

    “我妈妈啊,她也是个很执拗的性子,年轻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我外公不同意,她一意孤行。”

    “然后呢?”她问。

    “然后啊,跟外公吵架,谁也不肯服软,她坚持要跟他在一起,后来也确实过了段自己觉得很幸福的日子,再之后有了我。”他想到唐继灏,喉结轻微滚动,对上她的视线,到底没好意思把自己私生子这个身份讲出来,索性避开,摸了摸耳朵,很轻地笑了下,“她身体不好,怀孕之后来乡下静养。外公看着脾气硬,但还是心疼女儿,最后还是服了软。但她生了我之后,还是没撑多久,留下我跟外公住。”

    但事实远不止于此。

    徐曼当年不惜与家里大吵也要跟唐继灏在一起。

    她从小被徐国安捧在手心里宠着,可跟着唐继灏创业最初的那几年,她算是把以前没吃过的苦尝了个遍。

    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成长为征战商场的女战士,看过多少人的脸色,经历了多少苦楚,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为了爱情甘之如饴,成就了唐继灏的丰功伟绩,到头来却只是他事业上的工具。

    唐继灏在她怀孕之际,遇到更好的机会,就毫不犹豫地跟合作企业联姻。为了防止她这边再生事端,他甚至不惜先下手散播前任秘书徐曼心机上位,失败后引咎辞职的传言。

    她为了爱情跟家里决裂,最后却不得不带着一身流言蜚语狼狈回去。

    乡下地方小,丁点家长里短总传得沸沸扬扬,传言有增无减。

    茶余饭后,谁都要提一提徐家那姑娘在外边闹的事情,再加上她未婚先孕,几乎相当于是坐实了传闻。

    小镇上原本最出色最让人骄傲的姑娘,沦为尽人皆知的笑话。

    她表面上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依然跟人说说笑笑,内心却在一日日崩溃,最后那几年几乎日日酗酒,直到病重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最后一刻,她都还瞪着眼睛眼巴巴地等着那个人回来看她一眼。

    唐继灏娶了蒋云孜,功成名就,事业有成,却在中年之际迟迟无所出,无奈之下想到了唐宵的存在,于是打探到他的消息,想方设法让他回去继承自己的事业。

    这些唐宵没说。

    姜晴遇听得出来他有意略过了一部分,也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只不过他没说,她也没追问。

    她舔了舔嘴角,侧过身,抓着他的衣角坐起来,然后身体前倾,抱住他的腰,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没有说话,安抚的意味却很明显。

    他垂眸勾唇,眉眼紧接着往下压了压,神色渐渐松散柔和,半晌低头,抵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亲。

    姜晴遇在安城待了一周,两个人在周围逛了个遍,又去华大晃了一圈。

    六月中旬回家,老姜还担心她折腾这么几天,不习惯北方水土和饮食瘦了,于是天天变着花样给她煮好吃的。

    姜晴遇就这么瘫了好几天,觉得自己简直堕落成了一条咸鱼。

    高考成绩出来这天,常风一大早就打电话给唐宵。

    “老大,老大,”他搓着手,一开口声音都有点颤,“你紧张不?”

    “有什么好紧张的。”唐宵拿着电话,面不改色,丝毫不记得昨天一整晚没睡着觉的人是谁。

    “可是我紧张啊,”常风很没出息地挠了挠头,“我早上才突然想起来,我数学最后一道题的最后一步好像少写了个小数点,还有还有,英语作文题目我是不是理解错了?”

    唐宵紧盯着成绩查询页面不断点刷新:“闭嘴。”

    “呜呜呜呜呜呜!”常风突然激动起来。

    唐宵:“叫什么?”

    “不是你让我闭嘴的嘛!”常风笑嘻嘻,“可以查了老大,我过二本线了!老大你……”

    他话还没说完,“嘟”的一声电话被直接挂断。

    屏幕的小圈圈转动了三秒钟,然后一顿,页面一点点加载出来。

    总分:714。

    考生:姜晴遇。

    唐宵往后靠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随之而来的是更深切的紧张,他退出页面重新登录自己的信息,结果忐忑了半天,最后一直显示系统繁忙。

    唐宵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然后抓起手机和身份证,一口气跑出去随便找了个网吧开了台机子。

    成绩总算加载出来的那一刻,姜晴遇刚好打电话过来。

    他接起电话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一掌心的汗。

    总分超过去年华大体育生录取分数线72分。

    两个人隔着电话沉默半晌,然后才同时笑出来。

    “恭喜你,新同学。”

    后来很多年再回想起来,唐宵都还记得网吧里老旧空调吱呀吱呀地响着,吹出呼呼的冷气,旁边是聒噪的游戏音效声,窗外夏蝉鸣叫声悠长。

    他耳边是女孩子清浅的笑意。

    他知道,从前那些不堪都将过去,他的人生,从此得以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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