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胡一骏胡咧咧:“来来来,下一个下一个,这次问个尺度大点儿的!” “去你的,”常风笑着踢了胡一骏一脚,“能不能不要满脑子黄色废料?这里还有女生呢!” “那有什么!”徐甜甜看热闹不嫌事大,凑过来接话,“21世纪了,谁还不知道点啥了?” “得得得,我也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咱下一个真心话问题,就爆料一下自己喜欢或者喜欢过的异性。大冒险嘛,就在现场找一个异性,抱够一分钟,怎么样?” 这种话题刚起了个头,大家一下子都来了兴趣,纷纷围过来,桌边攒了一堆黑压压的脑袋。 胡一骏饶有深意地冲常风扬了扬下巴,指了指许栈的方向,笑得意味深长。常风则笑骂了一句,胡一骏也不在意,压低声音说道:“我保准给你转个满意的。” 话音一落,手指推动,瓶子像陀螺似的转起来。 然后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瓶子悠悠停下。 与此同时,包厢门“吱”的一声被推开。 4 姜晴遇和唐宵刚去卫生间清理完衣服,推门进来,迎面就跟在他们面前停下的瓶口撞了个正着。 包厢里陡然安静一瞬。 胡一骏张了张嘴,呆呆愣愣地在一片寂静里发出声音:“刚刚说这次的题目是什么来着?” “真心话是爆料一下自己喜欢或者喜欢过的异性,”钱斌老老实实地回答,“大冒险是——” 常风先一步过去捂住了钱斌的嘴,转过头笑嘻嘻地抢话:“老大老大,你是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啊?” 姜晴遇也侧过头,一脸期待地等着校霸参与这种接地气的游戏。 “唐宵,”她也跟着凑热闹,“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女孩子啊?” 其实她也就是顺应下气氛随口一问,倒没指望他真的回答问题。 唐宵刚擦完手,把纸巾丢进垃圾桶,蓦地听到姜晴遇问这个问题,愣怔半秒,忽然笑了,也像是突然提起了些兴趣,视线扫过包厢里的一圈人,最后顿在她脸上。良久,他很清浅地笑了下,声音低低的:“你觉得呢?” 两个人本来就离得很近,他一低头,距离无疑拉得更近了些。 他轻轻挑了挑眉,一双眼睛漆黑透亮。 平日里不说话的时候,他眉眼间都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可越是这样,笑起来的时候,就越是勾人,像万里冰川忽然融为温水。 她盯着他眼睛里自己的小小轮廓,像受了蛊惑,不自觉地抿了抿唇,攥紧手指,心跳莫名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还“呲”地冒出了几个酸泡泡,就像夏日刚开的碳酸汽水。 平心而论,学校里那帮女生背后偷偷讨论唐宵不是没有道理的。 如果说刚才的提问是顺应气氛的玩笑话,那她现在,是真的有点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那什么……” 见唐宵只管看着班长,半天没回答,常风很敏锐地再次捕捉到一些不同寻常的苗头,也没再继续等着,立马很有眼力见儿地打着哈哈给自家老大找台阶下:“哎,这个问题很明显不适合我们老大,他又不追人,只有被追的份儿,还是选大冒险吧!”说着在沙发上摸索了半天,找到话筒递过去,“大冒险呢就是唱首歌,来吧老大!嘴巴一张一合,就过去了。” 对于常风临时更改大冒险要求的事,大家都很嫌弃地“嘁”了一声,但也没真的去追究,毕竟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为了点小八卦小刺激在惹恼大佬的边缘作死试探。 唐宵还是没动。 姜晴遇先移开视线,红着耳尖接过常风手里的麦克风,没有之前那么淡定,胡乱地塞到唐宵手里:“你唱歌吧。” “你想听吗?” 她微微一怔,然后点头。 他不急不缓地收回视线,反常地没有拒绝,接过话筒应了句“好”,然后径自走到点歌台那边,在屏幕上点了两下。 这边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继续,另外还有几个人抓着桌上放的骰子聚到一起玩起来,各种声响凑在一起,包厢里再次恢复一片热闹。 姜晴遇找了张没人的小沙发坐下,看着唐宵找歌。 他翻了很久,可惜年代太久远,别说原唱,翻遍曲库连伴奏都没找到,他索性关了音效,拿着话筒清唱起来。 很古老的曲调,歌词是听不太懂的特属于北方的地方方言。 少年轻声哼唱,声音低沉绵长,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难得温柔。 姜晴遇捏着杯可乐,就这么安安静静坐在他旁边认真听着。 他头发有些长了,低头的时候,额前的头发略微遮住眼睑,柔化了原本锋利的五官轮廓,眼底蕴含着淡淡的光。 周围的声响都远去。 她看见了这个传闻里凶神恶煞被所有人惧怕的校霸,最沉默的温柔。 ktv活动结束已经接近晚上十点,许栈和常风那帮人打算再去找个地方吃夜宵,姜晴遇和唐宵决定先走。 出了包厢,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透过走廊尽头小小的窗户,看得到路灯下纷纷扬扬的雪花。路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隐约还有再下大的趋势。 姜晴遇眼睛一亮,整个人直接趴到了窗台上往外看,还不忘无比激动地回头冲唐宵喊:“下雪了!唐宵下雪了啊!” 作为土生土长的南方小姑娘,她确实很少见过这么大的雪,一时间兴奋得像个二傻子。 从小生在北方,唐宵对雪真没多大兴致,倒是对看见雪以后激动得嗷嗷叫的姜晴遇挺有兴趣,还真是应了网上那句话。 ——南方人看雪,北方人看南方人。 “是天上下雪了,不是唐宵下雪了,唐宵可没这么大本事!” 他嘴角噙着笑,难得开玩笑,又往前走了两步,一把拽住她的后衣领将人往后扯了些:“要掉下去了。” 姜晴遇“嘿嘿”一笑,眼睛却还是黏在外边。 唐宵按了电梯,把帽子扣她头上,索性跟她下楼玩雪。 南方的雪稀稀碎碎,即便迎着风,也总透着点温婉劲儿,远不如北方的鹅毛大雪那样铺天盖地的粗犷。 但这丝毫不影响姜晴遇的好心情。 她“嘶哈嘶哈”地朝手上哈着气,蹲下身从灌木上积攒的雪层里攒了一个拳头大的小雪球。她转身趁唐宵不注意,偷偷绕到他背后,恶作剧地准备往他衣服里塞雪,结果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人抓了个正着。 唐宵笑,长臂一伸直接抢过她手里的小雪球,仗着身高,毫不费力就举到她够不到的高度,另一只手则提溜着她的衣领,跟逗猫似的一脸玩味地看着她:“还敢不敢了?” “不敢不敢。” 她蹦跶了两下,发现体能悬殊实在太大,根本没有任何胜算,于是很没志气地果断认讨饶,双手合十抵在鼻尖前,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还给我吧,我保证不弄你。” 唐宵扬眉,似乎是在确认她这话的真实性。 衣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 他垂眸去拿电话,姜晴遇转了转眼睛,趁着这个空当一转身,缩着脖子拔腿就溜,还不忘抢回她的小雪球。 唐宵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他再低头,视线落在来电显示上,脸色瞬间冷下来。 抓在手里的手机还在振动,一串熟悉的号码在屏幕上闪烁,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他扯了扯嘴角,有些嘲讽地刮了刮鬓角的疤,背过姜晴遇往旁边的台阶边走了几步,接起电话,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温度:“还没死心?” 雪越下越大,起了风,话筒里混杂着呼呼的声音。 电话这边的人习惯性的场面话都到了嘴边,被他这么一句话给堵了回来,顿了顿,才咬着牙压住怒火,尽可能平复心情:“你非得用这种语气跟我讲话?” “有爹生没爹养的小孩,”他轻哂,“你还指望多有礼貌?” “唐宵!”唐继灏攥着手机,满脸隐忍,好半天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不再跟他纠缠这个话题,“我昨天去看你妈妈了。” 打听到徐曼的墓地,对唐继灏来说绝对不算难事。唐继灏走这一步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这男人这辈子最拿手的戏码就是打感情牌。 他垂着头,表情淡淡的,又觉得有点可笑,没说话,已经大致猜得到唐继灏接下来的话了。 “唐宵,你妈妈如果还在世,她也一定希望你能乖乖听我的话回来。毕竟我能给你最好的资源和发展空间,这一点你也清楚。” ——还真是没新意。 他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你自己也说了,前提是她还在世。” 他低头,舌尖抵着牙关转了一圈,所有的情绪又瞬间隐藏,冷笑一声:“唐继灏,哪有那么多如果?” “就算她不在了,我也是你……” “父亲?”唐宵嗤笑,他的耐心显然已经到了极致,嘲讽道,“你配吗?” “你——” “唐继灏我说你这人挺有意思啊!”他打断唐继灏的话,踢了脚台阶上的雪层,语气讥诮,“一口一个我父亲,怎么,一把年纪生不出小孩,想当爹想疯了?还是怕自己没有倚仗,费尽心机得到手的那些破烂东西落到姓蒋的手里?怕没人给你养老送终,记起徐曼这号人给你生过一个小孩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么点儿本事,搞不定的事情就想找我妈,用完了丢到一边再踩一脚? “你不是挺能耐吗?用我给你出个新主意吗?出门右转,孤儿院那么多小孩,听话懂事的多的是。有天天查我事情的时间,去领养十个八个不是更省事?” “混账!”唐继灏气得脸色铁青,怒不可遏地直拍桌子,“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你姓唐,这辈子都是我唐家人,这是斩不断的血缘。唐宵,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犯糊涂意气用事,别用你的人生报复我……” “报复你?”他笑着打断,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地上的一小堆雪,抬眼看着不远处正滚着雪球,准备悄悄偷袭他的小姑娘,眼尾勾了勾,“是什么给你自信,让你觉得我会浪费时间在报复你这种事情上?” 唐继灏果然气得一噎。 最让人气急败坏的,不是殚精竭虑挖空心思的报复,而是根本不在意,就像没你这个人一样。 唐继灏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已经被直接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冷冰冰的嘟嘟声。 “没教养!” 唐继灏气得直抖,抬手摔了桌边的烟灰缸,连带着下边的垃圾桶也被撞翻,一阵东西散落碎裂的声音之后,偌大的办公室再次恢复一片寂静。 良久,他才喘着粗气闭了闭眼睛,捻着眉心往后仰靠在椅背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这还不是为了他好?” 冯蔚低着头没接话。 他总共就见过唐宵两次,第一次对方出乎意料的暴躁狠厉,第二次手上功夫不减,说起话来也一针见血。 就像唐宵说的,他夹在中间,确实两边都不好得罪。 这事没有想象中好处理。 他无意识地揉着手腕,想想都觉得头疼,斟酌半天,最后还是没搭话。 唐宵挂断电话,轻轻吐了口气,往路灯下的影子走去。 姜晴遇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攒雪球,见他打完电话过来,看了眼时间,收起手里的雪球,准备过去问他要不要回去,乍一抬头,瞥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他拎着手机,很轻微地垂了垂头,那点情绪瞬间被整理妥帖,再无踪迹。 她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就卡了壳。 他接电话的内容她没有听到过,但隔着的距离不远,她能看见他全程不怎么耐烦的表情以及周身的低气压。 这种情况,她碰到过不止一次。 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她只是觉得这个新来的转校生脾气不好,性格不合群,跟谁说话都是这副样子。 再后来,关于他的传言换了数十种版本,差不多已经将这个人神化,他自己也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时间久了,好像所有人也都接受了外面传的那个形象设定—— 嚣张、有背景、有手腕的少年。 如果不是那晚见识过他如困兽一般红着眼的姿态,她可能也快要信了。 但其实稍微留心一点,就会发现漏洞太多。 比如,他需要自己给自己开家长会,自己给自己试卷签字。 又比如,转学至今,并没有真正的所谓有权有势的家人过来哪怕看他一眼。好不容易出现过一个男人,两个人还没说几句话就动起手来。 再比如,他其实也只是一个人住在一个普通的居民楼小区里…… 有谁家的叛逆小少爷会混得这么惨的。 同样是十几岁的少年,要把所有的喜怒哀乐隐藏起来,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负重前行。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也不清楚他发生过什么事情,安慰的话也无从开口,心里有点儿抽疼。 气氛突然有些压抑起来。 倒是唐宵将姜晴遇的表情尽收眼底,他与她对视片刻,把手机揣进兜里,挑了挑眉,笑了,顺势朝她张开手臂,逗她:“怎么了?想安慰我一下?” 真的只是为了缓和气氛调动她情绪的一句玩笑话。 所以,下一秒,感受到怀里带着馨香味道的体温时,他一时怔住了。 小姑娘的拥抱很轻。 温热又柔软。 她没说一句话,却有安抚的意味。 很久没有人在意过他的情绪了。 徐曼离世之后,他跟着外公生活,两个大男人,又都是性格寡淡的人,很少有仔细揣摩对方心情表达感情的时候。 最开始那几年,他也暴躁愤怒,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到处惹是生非。可每一次到了最后,都是老人沉默着去替他收拾烂摊子,所以他也慢慢学会了不给老人添负担,把所有的情绪都收敛起来。 但是这一刻,他突然变得有些难以抑制。 雪花纷纷扬扬越下越大,在路灯下投射出点点细碎的阴影。 他喉结轻微滚动,眼里有复杂的情绪翻涌。 过了很久,他才很轻很轻地收了收手臂,克制又压抑,低头间鼻尖全是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他松开了这个温暖的怀抱,说起了完全无关主题的话:“你去过北方吗?” 姜晴遇摇了摇头。 “那边下的雪要比现在这场大得多,落在衣服上也不会融化,抖一抖就掉了。 “雪人可以堆得比人高,可以泡着温泉看雪,出门就是天然滑雪场。 “可以去山上捉兔子和野鸡,小孩子们会在雪地上撒欢儿打滚,玩够了回到室内穿着短袖吃冰激凌……” 漆黑的夜空里,稀稀疏疏的雪花落下来,路灯下的女孩子手里还攥着一个小小的雪球,眼底眉梢都铺着细碎的笑意,眉眼弯弯,仰着头等他的后话。 他心里那点贪念越发深重,像受了蛊惑似的,没忍住:“姜晴遇。” “嗯?” “你想不想,”他的语气里不自觉多了些诱哄的味道,“跟我回北方去看雪?” “好啊。”她笑意不变,几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往他胸口撞了一下,他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 她眼底突然划过一抹狡黠,趁他分神的空当,“嗖”地一把将雪球塞到他脖子里,然后得逞笑着跑开。 唐宵没防备,一时没反应过来,雪球掉到他衣领里迅速融化,一片湿冷。 他低了低头,指腹搓过脖颈间的水痕,看着她跑开。 好半天,才慢慢勾着嘴角无声地笑开,温柔的笑意直达眼底。 注2:出自《赧然的贼》歌词。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