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一夜的蔷薇Ⅰ:野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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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种冷漠的倨傲感令她有些不快。

    她微笑说:“有什么不妥吗?”

    “詹姆士,你糊涂了,这是你亲自设计的,Janin本季最新款的晚装裙啊!看这位小姐穿起来多么美丽,下次应该游说她亲自担任你的模特。”美国男子大笑着说。

    “请问,这条裙子是您从Janin拿到的吗?”德国男人詹姆士居高临下地逼视她,神色不豫。

    “是的。”叶婴答道。

    “所以,是您对它不满意,才将它改成这个样子?!”目光冰冷地落在她的裙角,那里原本是流畅而下的柔软的随身线条,现在却被修改成了略带凌厉硬朗感觉的花苞造型。

    她看了眼越瑄。

    他面上还是淡淡的,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觉得这样更好看些。”她含笑答。

    “无知!这样完全丧失了Janin的风格,是对Janin的亵渎!”詹姆士薄怒道。

    “但却有了我的风格。”

    她微微笑着,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有她的喜好才是最重要的。

    “时装是为顾客服务,而不是要顾客去配合时装,不是吗?”她笑了笑,接着说,“无论如何,这是一条很美丽的裙子,很喜欢您的设计。”

    “确实很美。”

    维卡女王摇动香扇,笑吟吟地说:

    “詹姆士,我很久以前就告诉过你,你太轻视女性了,设计的服装总是柔媚有余,力量不足。你看,这条裙子改动之后,廓型多么的好,柔美中有了建筑感和支撑力,又显露出了这位小姐美丽的双腿。当然,百合花的配饰也是点睛之笔,这位小姐在配饰上也有独到之处。”

    詹姆士神色陡变。

    冷硬着面孔,他对维卡女王和越瑄点头示礼后,穿过人群,去到大厅的另一角。

    “不要在意,詹姆士是个老顽固。”维卡女王眨眨眼睛,又探手摸了下她的裙角,和蔼地对她说,“如果有机会,可以介绍你的服装设计师给我认识,这件裙子改得很精彩。”

    “谢谢您,这是我自己改的,我叫叶婴。”

    叶婴伸出手。

    “哦?”维卡女王将香扇收入掌心,眼角似有若无地瞟了一眼越瑄,握住她的手,“叶,很荣幸认识你。”

    灯光暗下。

    一束白色的光芒打在宴会厅的发言台上。

    黑色礼服的越瑄站在那束光芒中,他神色淡然,气质清远,虽然面色有些苍白,然而声音低沉清越,有种疏远矜持的气势,使得满场宾客皆屏心静气聆听他的致辞。

    有六十年悠久历史的国际顶尖奢侈品牌Brila被亚洲谢氏集团收购,在时尚界引发了巨大的反响,今次的六十周年纪念酒会是收购事件后谢氏首次在巴黎公开露面。

    原本业界传闻,酒会将会由谢氏大公子亲自主持。

    没有想到却是谢氏二公子。

    银质的落地话筒。

    异常清俊的年轻男子。

    白色耀眼的光束中,那淡雅清傲的身姿,宁静如深井的目光,让人又是无比想要亲近,又是仿佛隔着山长水远的距离。

    致辞中的越瑄轻微咳嗽了一声。

    叶婴立时凝神望去。

    他似乎并无异常,只是唇色又更加苍白了些,继续神色淡定地将致辞完成。她很佩服他,其实致辞前她就已经察觉到,谢二少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妙,他走路的步伐愈来愈滞重,胸腔中的咳嗽似乎也愈来愈难以控制。

    在满场掌声中。

    越瑄走下台来。

    她第一时间迎上去,挽住他的手臂,竟感觉仿佛有冰冷的汗意从他的体内沁出一般,令她硬生生打个寒战。心中一紧,她仰头看向他,见他面色苍白,额角也满是细密的汗珠。

    从随身的包中拿出手帕。

    她悄悄将手帕塞给他时,指尖碰触到他的掌心,也是潮湿而冰凉,如同在冬夜寒冽的井水里泡过一般。

    接下来是Brila的品牌总监上台致辞。

    站在发言台的旁边,叶婴含笑挽着越瑄的手臂,暗暗用她全身的力量支撑住他。虽然他始终克制着尽量不发出咳声,但是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越来越冰凉,胸口的起伏也渐渐加重。

    “需要离场吗?”

    察觉到四周投射过来的视线,她低声问他。

    “不用。”

    他用手帕掩去几声低咳,淡淡地说。

    维卡女王作为特邀嘉宾的致辞也结束后,酒会正式开始。

    著名钢琴家理查德弹奏着钢琴,红酒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满场宾客一个个酒意微醺,谈笑风生,从最新的时尚话题,到业界的八卦逸事,无所不聊。

    越瑄自然是酒会的焦点。

    络绎不绝地有宾客过来寒暄,作为礼节,几乎每个宾客都会向他举杯致意,而他也都会微啜一口。虽然每次都很少,但积少成多,她注意到他不知不觉已经喝下三杯。

    “我不要你喝那么多酒,”揽紧他的手臂,叶婴脸颊红扑扑,笑容妩媚,星眸闪耀,她半醺地偎在他身上,用周围宾客们都能听到的声音,凑在他耳边,柔柔地说,“你今晚剩下来的时间,都是属于我的……”

    宾客们大多是法国人。

    见惯了浪漫风情的场面,他们相视哈哈一笑,并不以为意,反而对这位淡静清远的东方年轻男子多了几分亲近感。

    于是叶婴帮他挡下了所有的酒。

    于是她再接再厉。

    索性将他拉出了酒会!

    雨还在下。

    走出宴会厅,被潮湿的冷风一激,体内微醺的酒气陡然散去,叶婴打个寒战,感觉越瑄脚步一涩,然后就听到他猛烈地咳嗽起来!如翻天覆地,他咳得喘不过气,面颊霎时潮红,胸口发出似撕裂般的轰声,直咳得弯下腰去,仿佛要咳出血来!

    “二少!”

    黑色宾利停下,管家从车内冲出来扶住他。门童慌乱不知所措,赶过来问是否需要帮忙喊救护车,越瑄吃力地摆了摆手,勉强靠着她和管家的搀扶进入车内。

    司机胆战心惊地将黑色宾利发动。

    半躺在车内宽敞的车椅中,一阵阵猛烈的咳嗽之后,越瑄的咳意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又是一阵巨咳,他眼睛霍地睁开,死死握住扶手,喘不过气来一般,胸腔内迸出一声声尖锐的撕裂音!

    “咝——呃——”

    “咝——呃——”

    “二少,您的药!”

    管家惊慌地掏出一罐喷剂,可是越瑄双目瞪大,全身僵硬住,眼看进气多出气少,面色已变得发紫,牙关咯咯地紧闭着,喷剂根本塞不进去。

    “我来!”

    叶婴皱眉,劈手从管家手里将喷剂夺过来,左手握住越瑄的颌部,用力一捏,硬生生将他的嘴巴捏开。

    “吸气!”

    她大声喊着,右手中的喷剂伸进他的嘴巴,向他喉咙喷去,又喊:

    “再吸!”

    如此几次,药物终于喷入他的喉咙,窒息有了一些缓解,虽然还是有一声声的哮鸣音,听起来也没有那么可怖了。

    她这才松了口气。

    半跪在他的身前,她伸开双臂抱住他,让他向前趴,半伏在她的肩上,她用双手轻柔地拍抚他的后背。以前妈妈犯病的时候,这样子可以让妈妈恢复得更快些。

    半晌,他推开她。

    呼吸渐渐平稳,他将头转向一边,虚弱地望着车窗外已转为细雨的夜色,沉默不语,管家将棉毯覆在他的膝上。

    黑色宾利缓缓停在四季酒店大堂门口。

    她犹豫了一下。

    见他并没有赶她走的意思,外面又还在下雨,她就厚着脸皮,抱着画具,跟在他的轮椅后面一同走进了酒店。

    嗯,巴黎的四季酒店果然是全球最奢华的酒店之一。

    跟酒店外观的古拙朴素不同,自踏入大堂,立时便觉得满目生辉,富丽堂皇,处处优雅华丽,浪漫典雅与浑厚的历史感融合得浑然一体,如同踏入了王宫殿堂一般。如果不是因为随在二少身后,她真的很想拿出相机来,太美了,无论是走廊墙壁上的油画,还是大堂一角的雕像。

    越瑄住的是总统套房。

    她原就该想到。

    但当她真的看到这奢华无比的总统套房时,却还是呆了一呆。

    将房间收拾妥当,管家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她赞叹地将目光从房间每个奢华精致的细节中收回来时,见谢二少正坐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中,漠然地望着她。

    “房间真漂亮,我可以拍照吗?”

    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她就只当他是默许了,从包里掏出相机,对着每个她欣赏的角落和布置,啪啪啪地按下快门。可惜这只相机只是普通的卡片机,拍出的色彩比原景要逊色不少。

    镜头一移。

    取景的液晶屏幕中,光线氤氲,奢华怀旧的金丝绒沙发,上面绣着繁复的花朵,色彩华丽暗沉,花瓣凸浮,精致如生,仿佛有暗涌的香气,又带着几缕糜烂与颓废,与那人清高至远的气质本应是格格不入的,竟又恍若浑然一体。

    他的眼神很淡。

    她忽然很想对着他按下快门,倒要看看他是否还是无动于衷。终究她还是作罢,乖乖坐到他的对面。

    “为什么我会有种感觉,”她倚在沙发里,笑着说,“你就像一个即将死去的人,或者,你刚刚死过一次?”

    他淡淡地看着她。

    “对,就是这种眼神,就算我说这么不礼貌的话,你也好像一点反应也没有。是因为你的身体吗?因为哮喘太严重,活得很辛苦,所以不想再活着了吗?”故意刺激了他几句,见他依然毫无反应,她笑了笑,低头摆弄着相机,翻看刚才拍到的照片,“你看,这套房间多么美丽,随便拍下来的照片就这么好看。”

    凑过去,她把相机给他看。

    照片一张张地翻过。

    每张都如油画中的静物,很美。

    “这么美,世上有多少人终其一生也无法住得起这样的酒店和这样的房间,如果不好好珍惜,多么可惜。”瞅着他,她摇摇头,“而且,你又长得这么好看。”

    跪坐在沙发中,她往前趴了一下,手指轻轻抚上他的面容。

    “知道吗?你长得真的很好看。”

    手指从他的眉骨,温柔地滑落到他的面颊,她赞叹着说:“我觉得,如果一直这样看着你,我也许会爱上你的……”

    他皱眉。

    向后避了一下。

    “啊,终于有反应了,”她笑起来,眼底有深幽的亮光,跪身起来,她凑得离他更近些,声音如蜜地说,“我忽然很好奇,如果我吻你,你会怎样呢?是不是也这么平静,这么无所谓?”

    说着,她缓慢地凑向他的唇。

    很慢很慢。

    慢到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将她推开。

    他的唇清冷苍白,有夜的凉意。原本她只是为他的漠然心中暗恼,他就像整个人被包裹在坚硬的骨壳里,无论她多么友好,笑容多么灿烂,也难以真正接近他。她忍不住想逗弄一下他,哪怕惹得他发怒,也比他全然的漠视好些。

    然而,越是接近他,他身上那种淡然的冷漠越是强烈,而他的嘴唇,坚毅清冷得仿佛从没有被欲望沾染过。

    这种坚毅清冷让她的眼睛眯了起来。

    她吻住了他!

    有些狠狠地吻住了他。

    辗转、反复,她用力地吻在他的唇上,呼吸渐渐火热紊乱,她用双手箍住他的后脑,柔软又带着股狠劲地吻着他,想要将他唇上的冰冷吻下去,吻着吻着,久久地吻着他,她终于叹了口气。

    “对不起。”

    她放开他,有点颓然。

    虽然她心里不甘,但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即使这么近的距离看着他,他的眼睛依旧清明如泉水,无波无澜,似乎这一吻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反将她眼底的狼狈映了出来。

    一阵咳嗽。

    他神色倦倦的,声音低哑,说:

    “我以前好像见过你。”

    依旧依偎在他的肩膀上,她挑了挑眉毛,笑得如春日花开,眼角都带着花香,说:“我也是,我无数次在梦里见过你。只是梦里你的模样都不大清楚,最清晰的只有你这双眼睛,清澈宁远,跟现在一模一样。”

    “所以,我们是命定的缘分,对不对?或者,我们有前世的羁绊,今生必定相遇?”她咯咯地笑着,仰着头,如同盛开的蔷薇花,“其实我不该灰心啊,你毕竟还是允许我吻了你。”

    目光在她笑意盈盈的面容上巡视一圈,越瑄闭上眼睛,疲倦地说: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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