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成化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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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顶五百两,这买卖真是值了。
成化帝果然皱起眉头:“若果真如此,这唐泛确实是用不得了。依元翁看,此人应该如何处置?”
万安道:“不否认,唐泛这次为陛下进献了一大笔财物,功不没,但他确实也必须为尹元化的死负上责任,功过相抵,臣以为,将他削职为民。”
成化帝迟疑:“会不会太重了?”
万安道:“有一便有二,只要他官职仍在,旁人就会以为这种坑害同僚的行为也不失为升迁之道,久而久之,便容易带坏风气。更何况此人人品也不足以为官,陛下若是过意不去,罢免他的官职,再另赐金银,以示嘉勉,如此便功过持平了。”
成化帝颔首:“也罢,元翁这是老成持国之言,就按你的意思办罢!”
他本来也只是被这个案子挑起兴趣,兼之上回东宫案里,唐泛表现出色,使得成化帝对他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
但现在这个还不错的印象已经被万安和梁芳的一席话破坏了,皇帝不会对一个五品官员的去留投注过多的关切。
寥寥数语便揭过这篇,他又与万安说起别的事情。
万安将一些内阁票拟出来的奏章呈上,给皇帝汇报了一下,君臣二人沟通一番,皇帝随即将政事抛在一旁,问起自己更加感兴趣的事情,比如说,如何以丹药助兴房中事。
按照正常观念,身为一国宰相,此时便当挺身而出,大义凛然地劝谏皇帝不要沉迷这种淫邪方术。
但万安却居然兴致勃勃地跟皇帝交流起来,两人志趣相投,聊了许久,离开的时候甚至还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就连梁芳冷眼旁观,都觉得万安这个首辅当得实在是太不得体了。
今日君臣交流的时间有些短,不过才半个时辰,皇帝便说累了,让万安先行告退。
像往常那样,梁芳奉皇帝的命令,送万安出了乾清宫。
二人脚步放得有些慢,万安对梁芳笑道:“今日之事,多谢公公了。”
梁芳轻笑一声,倒是直白:“货银两讫,元翁不必客气。”
万安见前方迎面走来的一人,有点意外:“这人怎么又入宫了?”
梁芳笑道:“瞧您这话说的,陛下素来看重镇抚使,这两天又对巩侯墓那下面好奇得很呢,这不,昨天问得不过瘾,今日继续呢!”
难怪皇帝急着撵自己走,万安心想,不过他与隋州没什么来往,之前对唐泛下手,只是受了梁侍郎之托。
不过一会儿,隋州就已经跟着领路的内侍来到两人跟前。
“见过首辅大人,梁公公。”隋州拱手道。
他穿着一身华丽绣纹的飞鱼服,在阳光下,金丝银线闪闪亮,配上那副冷峻的表情,饶是万安也仿佛被他压了一头。
万安下意识退了两步,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堂堂宰辅,竟然在一个五品千户面前后退,传出去不得笑死人?
见隋州和梁芳似乎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万安轻咳一声,露出微微的笑容:“原来是隋镇抚使,这是准备陛见呢?”
隋州:“是。”
言简意赅,绝无半句废话。
万安顿觉无趣,他最讨厌跟这种不知情识趣的木头人打交道,便笑道:“那就快进去罢,别让陛下等久了!”
隋州朝二人点点头,便大步朝乾清宫走去。
那头成化帝看到隋州来了,竟比看到万安还要高兴几分,原因无它,皇帝乃是个大孝子,周太后喜欢隋州,皇帝自然也跟着爱屋及乌,将隋州视作娘家人。
“来来,广川啊,坐!昨日听你说了那镇墓兽之后,朕就去翻阅典籍,还真就找到了你说的那种妖兽,它的名字叫水虺,对不对?”成化帝笑道。
隋州道:“臣对此知之不详,不过唐大人也是如此猜测的。”
听到唐泛的名字,成化帝似乎想起刚刚还跟万安讨论的事情,笑容微微一敛。
“广川,这次你立了大功,有没有想过要什么奖赏啊?”
隋州道:“臣没有想过,单凭陛下作主。”
正所谓喜欢一个人,就看他哪哪都顺眼,成化帝现在就是这样,隋州的寡言少语,并不被他视为无礼,满朝上下溜须拍马的人多了去了,要是需要一个马屁精,成化帝何必对隋州另眼相看呢,他喜欢的正是隋州这一份干脆果决。
成化帝就笑道:“你在镇抚司干得不错,回头朕与袁彬说一说,不要再让你挂千户衔了,直接升任镇抚使罢,不过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算不上奖赏,这样罢,再封你一个伯爵,如何?”
隋州这才露出吃惊的神色,起身道:“请陛下收回成命,臣万万当不起!”
成化帝:“你如何担不起了?国库如今没钱,朕正愁着不知道要上哪去弄炼丹的钱呢,你送来的那笔财物,正好解了朕的燃眉之急,谓是立了大功!”
隋州嘴角一抽,他把巩侯墓的财物送过来,不是为了给皇帝炼丹的。
皇帝想要拿去干嘛,他又如何阻止得了?
又听成化帝道:“你也不必惶恐,朕现在封给你的这个爵位呢,是流爵,没有铁券,若是想要挣个世袭爵位,你日后就要努力了,太后与朕都对你寄予厚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隋州见成化帝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知道皇帝主意已定,当下便也不再拒绝,先谢了恩,又道:“其实此行臣仅为副使,所做有限,许多事情多亏了唐郎中居中调度,若论功劳,当是唐郎中居首功才是。”
成化帝摆摆手:“唐泛的事,朕已经知道了,你不必多言,朕自有主意。朕另有一事要问你。”
隋州还不知道在此之前成化帝已经对唐泛的去向做出了决定,听了这话自然不好再追问下去,便道:“臣知无不言。”
成化帝:“袁彬年事已高,朕有意让万通回去重掌锦衣卫,你觉得如何?”
隋州想起唐泛先前说的话,不由暗叹他的先见之明,一边道:“陛下圣明,臣有个不情之请。”
成化帝:“你说。”
隋州:“袁指挥使历经两朝,忠心嘉,臣甚为钦佩其为人。如今虽然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但他先前坐镇锦衣卫两年有余,将上下打理妥当,纵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臣斗胆请陛下下旨,对袁指挥使有所慰勉。”
成化帝叹道:“你说得不错,袁彬确实忠心,反倒是父皇欠他良多!”
他议论先帝,隋州只能沉默,却听皇帝道:“你说得不错,朕确实应该对他有所表示,也当是这些年来对他的补偿。”
隋州拱手:“陛下英明。”
成化帝笑道:“都说人走茶凉,你与袁彬相处不过两年,如今他就要走了,你却肯为他说这番话,着实难得!”
隋州回道:“臣感佩袁大人对先帝一片赤诚,愿效仿之,以袁文质事先帝之心事陛下!”
成化帝闻言极为感动,走过来亲自扶起他,哈哈笑道:“好一个隋广川,朕是对你寄予厚望的,以你的能力,将来也必然会比袁彬做得更好!你的封号朕也想好了,原先还想叫固宁伯的,如今便叫定安伯罢!愿你心怀忠义,安邦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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