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风停了-《他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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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进温暖的水下,一身的凄风冷雨被洗去,前所未有的惬意将程迦包围,她忽而明白了他为什么带她来这儿住。

    他在水下抚着她身体的曲线,她闭上眼睛,双腿无意识地摩挲他的腿。身体没有别的渴望,只剩最原始单纯的肌肤之亲。

    彭野问:“累了?”

    “不累。”她睁开眼睛,“……你等久了。”

    “不久。”他说。

    “准点应该中午到。”程迦说,“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知道你一定会来。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知道你一定会等。”

    温暖的水里,两人各自无声。

    彭野问:“饿没?”

    “在飞机上吃过。”她说,“你呢?”

    “在机场吃过。”他答。

    程迦淡淡地嗯一声。

    洗了澡出来,彭野说:“一年不再用浴缸。”

    程迦抬头,“怎么?”

    彭野说:“节约用水。”

    程迦道:“好。”

    程迦立在床头,拿浴巾搓头发,等头发不滴水了,用吹风机吹。彭野看了她一会儿,接过她手里的吹风机,她顺势坐上床边。

    外边还在下暴雨,程迦穿着宽大的白浴袍,仰着脑袋,看他洗过澡后干净的脸颊和湿漉漉的头发。暖风在吹,他的手指在她头皮上摩挲。

    隔一会儿,程迦手机响了。彭野关了吹风机,给她拿来。

    是经纪人。“亲爱的你在哪儿呢?”

    “我不在上海。”程迦淡淡地说。她歪着头拨弄头发,浴袍袖口的香味清新干净。

    “周五教育频道想对你做个采访。你不是想宣传动物保护嘛,这个机会可别错过。”

    “嗯,我会准时回来。”

    “拜拜亲爱的。”

    程迦挂了。

    彭野抓抓她的头发,问:“继续吹?”

    程迦说:“晾干。”

    彭野收着吹风机的线,问:“什么时候回去?”

    “大后天,”程迦说完加一句,“有很多工作。”

    彭野说:“那正好。”

    “嗯?”

    “我这两天休息,带你去个地方。”

    程迦道:“哪儿?”

    “到时再说。”他手指抓着她头发,渐渐,目光落到她脸上,再次看到她的素颜,眉目淡淡,有浅浅的黑眼圈。机场第一眼,他就看到她瘦了。

    “最近没休息好?”他无意识地抚摸她脸庞。

    “失眠。”她歪头,脸颊枕在他手掌心,眼瞳清淡,平静地望着他。

    彭野心里没了声音。

    两人对视着,心知肚明,程迦说:“来啊。”

    彭野欺身去吻她。

    程迦的手勾住他脖子,吻到半路,她摩挲着他的发根,比以往扎手,她模糊地问:“你剪头发了?”

    “嗯。”他含糊应着,刚把她压倒在蓬松的大床上,程迦手机又响了。

    两人顿住,鼻息交融间,无奈轻笑。

    程迦摸着手机,手指却还在他脑后的发根上挑逗。

    拿来一看,这次是方妍。她顿了顿,平静地接起。

    “程迦,你在哪儿呢?”方妍声音挺轻,不像平时。

    程迦说:“西宁。”

    “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后天。”

    “回来后咱们见一面吧,我请你吃饭。”

    “嗯。”

    “对了,你带药没?”

    “带了。”

    “记得吃……但别数错了。”

    “……好。”

    “程迦……”

    “嗯?”

    她欲言又止。程迦也不催,平静等着。

    “我不在乎高嘉远了,你不用考虑我。”

    “……”程迦说,“我也一样。”

    方妍轻轻呼出一口气,“你早点睡。”

    “嗯。”

    程迦挂了电话。彭野始终伏在她身上,电话里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程迦说:“你去拿。”

    彭野起身下床,打开箱子找出七七八八的药瓶,一粒粒数清楚了递给她,又去调了杯温水。程迦就着水把药吃了。

    他那态度仿佛她只是得了个小感冒。

    彭野把玻璃杯放回去,回来重新覆在她身上,说:“继续?”

    程迦说:“继续。”

    一番云雨折腾。

    程迦听着外边的风雨声,皱眉问:“这么大雨,明天能出去?”

    彭野在她耳边,沉声说:“明天会是好天气。”

    这一夜程迦睡得安稳,雷打风吹没影响。

    第二天,和彭野说的一样,是个好天气。

    出发前彭野带程迦去菜市场买菜,程迦抽着烟跟在他身后,淡淡地问:“去野炊?”

    彭野说:“沾点儿边。”

    驾车一路过了格尔木,第三天,上了高原,一月不见,原野上青草丛生,辽阔又充满生机。

    经过保护站,程迦回头望了一眼那熟悉的平房,没说什么。

    过保护站不久,越野车下了青藏公路,绕进曲折的山林。绿树遮天,阳光从茂密的树叶间洒下来,流水潺潺,鸟语花香。

    下过暴雨,山里空气特别清新。不久,视野渐渐开阔,程迦看见了雪山冰峰。

    待到无垠的草地和冰川在面前铺开,蓝天下,一片冰晶晶的世界。

    彭野停了车,说:“到了。”

    程迦下车,跟上彭野,两人踩着细碎的冰碴往前走。

    清凉的风从四处落过来,程迦望着远处的雪峰,问:“这是什么山脉?”

    彭野说:“唐古拉。”

    程迦蹙眉,“这是……”

    “长江源。”

    碧色的江水在她眼前展开,雪峰,蓝天,白云,一股脑儿映在清澈的江面上。

    风声伴着水声在空旷的天地间奏鸣。风从雪山上吹来,裹挟着江面的水汽扑到程迦面前。

    程迦深呼吸,没有缘由,心里就轻松了。她喜欢这个地方。

    他和她,站在长江的源头,风在吹,草在长,他和她什么话都没讲,也没有牵手,就那样站着,就觉得很好。

    到了傍晚,夕阳下的雪山江水更加瑰丽。

    程迦在大好的自然风光里和彭野一起搭帐篷。

    没一会儿,程迦意识到自己对彭野并无多大帮助,于是说:“我去捡柴火。”

    彭野回头,表情很认真,问:“饿了?”

    “没。”程迦也挺认真的,道,“分工能节约时间。”

    彭野有些好笑,“节约时间了干什么?”

    程迦:“……”

    彭野道:“这么等不及?”

    程迦道:“下流。”

    彭野说:“你好意思说我。”

    程迦给他白眼,转身望长江源。想一想,在这里她不需要急匆匆干什么,她可以不做任何事。

    彭野见太阳落山,想程迦会冷,于是放下手里的帐篷,道:“先去找柴火。”

    程迦道:“需要两个人?”

    “别出危险。”

    “荒郊野外,也没别人。”程迦说。

    彭野没解释,说:“走吧。”

    两人找了一堆木柴回来,天已经黑了。

    彭野在一旁生火,程迦从车上把袋子提下来,打开看,他买了苞谷、红薯、牛肉干。

    程迦想起那晚和达瓦的对话,说:“你不喜欢吃土豆。”

    彭野正在打火,自然道:“你不喜欢吃。”

    程迦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彭野弓低了腰,吹燃树叶和枯草,说:“雪山驿站还有露营那晚,你挑的土豆都是最小的,吃得也慢,不像吃玉米和红薯。”

    他寻常地说着,程迦盯着他被火映红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哼一声:“闷骚。”

    彭野不搭理,她走过去蹲在火堆旁看他。

    彭野抬眸瞥她一眼,“怎么?”

    “彭野。”她语气正式。

    “嗯?”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动心?”

    彭野:“没注意。”说完起身去搭帐篷。

    他不说,她也不追问。以后他自然会自己讲。

    程迦蹲在原地拾掇篝火,中途听到风吹帆布的声音,呼啦啦。

    她扭头看彭野。粗大繁重的帆布和绳子在他手下规矩又服帖。他看到他卷着袖子,露出有力的手臂。他右手小手臂上有一道疤,是刀伤;程迦还知道,他腰背后有一道更长的疤痕。

    她抚摸过无数次。她喜欢那不平坦的触感。

    程迦盯着他手上的疤,看着看着,摸出一支烟来抽。抽完了,她起身走过去,从后边抱住他的腰身。

    彭野正在拉线,没怎么分心,漫不经心地问:“怎么?”

    程迦缓缓摩挲他小手臂上的疤,说:“上次露营就想。”

    彭野顿了一下,淡笑出一声,“我知道。”

    她身后是漫天繁星。

    那一瞬自此定格在彭野的记忆里。

    良久,程迦缓缓低下头,注视着彭野,目光笔直而又柔软。

    彭野拉住她的手轻轻一带,她伏下去趴在他身上,脑袋枕在他脖颈间。待呼吸渐匀了,她说:“我不会。”

    彭野说:“我知道。”

    无厘头的一句,他却懂了。

    我不会遇到比你更好的。

    程迦平静下来,道:“还有些事。”

    她讲了徐卿和江凯,也讲了她的母亲和王姗。事到如今,她已淡然,如同诉说他人的故事。

    彭野自始至终没插话,心底隐隐不平。原来相见恨晚,不能回去她最无助的时刻。但又庆幸相见时晚,他已走过最荒诞的年华。

    待她讲完,彭野寻常地问:“怎么突然说这些?”

    程迦说:“给你一个交代。”

    彭野说:“你的过去,不需要给我交代;你的未来,我给你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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